他说得甚是自然,彷如途经烟花之地琴丝坊,是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柳绵略略诧异,不过转瞬便明了:琴丝坊,或许与江南的南河画舫一样,都是报信社的地界。
柳棉亦不多言,只侧目看着青鸾,脉脉不语。
青鸾并未留意到,她在思索。燕兰是琴丝坊的招牌姑娘,一般人请不动她,楚二公子能要燕兰相陪,自然是有几分薄面,换句话说,那便是老主顾的薄面了。青鸾自是明了,只道:“楚二公子......与我们棂儿确实相差甚远,道不同不相为谋,秦月姐姐明白此理,自会规劝棂儿的。”
扶苏道:“阿蓁,点到即可,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还得棂儿自己明白。世间万物,皆有定数,随缘即可。”
这便是霁月清风的扶苏公子,万物随意,不扰于心。
柳棉忽而觉得,青鸾与扶苏,性情有许多相似之处。
落音山,点仓阁,它们之间的渊源,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青鸾听了扶苏的话,似乎甚为赞同,微微一笑道:“好,扶苏哥哥,还有一事,我需与你商议,你且先等等,我去送送四公子便回。”
扶苏亦淡淡一笑,道声“好”,便捡了个座儿,闲闲的喝着茶。
青鸾看向柳棉,柔声道:“公子,夜已深,我送你回府罢。”
柳棉:“阿蓁,你与扶苏公子商议之事,我想,我也可以参与。”
在他的灼灼目光注视下,青鸾脸色变得绯红:“公子,此事日后我再详细告知与你,明日你得上朝,得早起,你应允我之事,莫要忘了。”
柳棉方才想起明天须向圣上禀明“良人”一事,一时心旷神怡:圣旨一下,扶苏又如何?阿蓁自然是要与他成亲的。
他笑意盈盈:“如此,听阿蓁的。”
也不避讳璀璨灯光之下甚为灼目的扶苏公子,自然的挽了青鸾的纤纤细手,向屋外走去。
青鸾面上一热,挣脱了一下,奈何四公子并无放手之意,便不再努力,遂了他的意,带他往后院而去。
扶苏脸色略略发白,杯中的茶,再次洒将出来。
他知道,向来果断的阿蓁,再也回不到他的身边了。
那个性子冷淡,不喜多言的小姑娘,并不像一般孩童那样喜欢粘人,除了祖父,唯一愿意多粘一会儿的人,便是他了。他们一起读书,一起练剑,一起看星辰大海,倔强的小姑娘,从不吵着累,也不喜人抱,唯有他,可以在她困了时,抱着她入睡。她说:扶苏哥哥,我困了,要抱抱。糯糯软软的声音,令他窃窃的以为,于她而言,他便是唯一。
然而,并不是。
她的生命里,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柳绵,彼时,这个男人,还是个垂髫的孩童。
从此,她心心念念,便是四公子柳绵,天南地北,追随了十余年,呵护了十余年。
天性害羞的姑娘,并不敢吐露自己的心思,只道是报四公子的救命之恩,命报信社上下明里暗里相助四公子。久而久之,落音山上上下下,却是心如明镜,知晓了她藏得极深的爱慕之心。偶尔,对她默默护着柳绵不图回报的行径略有微词,她却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一律冷面寒霜,毫不留情的处罚,报信社的人从自此便知:主人青鸾的逆鳞,是她尽心保护的四公子柳绵。
扶苏宁愿相信,她只是为了报恩,因为祖父说过,投桃报李,是报信社的祖训,青鸾不过是报当年红音夫人与四公子的救命之恩。这么些年,他不动情,并非清心寡欲,而是守着这份唯有自己才知的执念罢了。
祖父曾说,他与青鸾,是一类人,如此的相似,倒也相配。
然而,今日,他见到了青鸾,害羞的青鸾,携了柳绵之手,并肩而去时,他知道,他的执念,或许真会成为执念。
青鸾轻快的步伐迈进房间里,并未惊扰到扶苏。青鸾见他双眼看着桌上的白兔一动不动,不由想起柳棉离别时落在她耳上的一吻,脸上一热,少顷才平复了气息,问:“扶苏哥哥,你也喜欢这白兔吗?”
扶苏回过神,勉力笑笑:“很可爱,像一团雪,四公子有心了。”
青鸾白皙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仿如夜里盛开的夕颜,她抚摸着白兔顺滑的毛发,道:“幼时,祖父带我去打猎,我便想捉到这样一只雪白的兔子,奈何山上不是凶猛的老虎,便是豹子之类。”
扶苏亦淡淡一笑:“不,还有鹿,那一年,我们在后山,捉到一只小鹿。”
青鸾莞尔一笑:“那一只,是扶苏哥哥猎了送给我的。”
扶苏看着眼前清清淡淡的笑容,微微出神。多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这般与青鸾相处。一壶茶,两人相对而坐,闲闲的讨论着报信社或者点仓阁之事,没有争吵,亦无亲密,扶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青鸾。只是,他没有预料到,如今,他们还会谈到小动物。
浑身雪白一团的白兔,是另外一个人送来的。
不是那只鹿。
扶苏感到口里的茶,有些苦涩。
青鸾并无异样,她想到了柳枢,眉头微皱:“扶苏哥哥,今日,柳枢来过了。”
扶苏好一会儿才勉强收回思绪,思索青鸾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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