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没有和修界的什么名人重叠,大概率是个假名。
但一个名字既然在使用,总会关联到相关的信息。
诗千改收下了匣子, 道:“夫人改主意了吗?”
“现在天下都知晓我的夫君与天魔有染, 我就不便替他隐瞒了, 何来改主意一说?”
张婉君微微侧头,眸光含笑, 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左右的雇役都退开了, 张婉君独自撑着伞, 二人漫步在风雪中, 走到了九曲河岸边。
现在外面是盛夏, 但雪月洞天里还是一片冬日之景。那细细的长河闪着碎光, 与诗千改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样。她撑开了内府, 将二人包裹进去, 以表示对话的私密性。
张婉君也停步,望着九曲河,在内府之中, 它显得更如梦似幻了。诗千改取出那枚流光石,道:“夫人,您应当知道这里面的内容。我想问问, 您倾向于怎么做?”
探查出真相是接下任务的修士的义务,但将案卷交由委托方之后,处理权并不在她。
若是想要公布真相, 她可以作保。
张婉君瞧了那石头一眼,微笑着摇摇头:“它证明不了什么。”
诗千改所看到的那些碎片中, 其实并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卢元驹冒名顶替了张婉君的作品。
她丝毫不怀疑, 卢元驹在做那些事的时候都会清除掉蛛丝马迹, 就连“九连珠”这个碎片,也是因为张婉君的情绪执念太深才被诗千改看到的,换一个修士来,有八成可能根本查不到这里。
况且,如果公布这个真相,就也同时公布了张婉君引入天魔的事实。其他手段还好说,可关于天魔,现在正是敏感的阶段,如果未文教的人不来,那卢元驹所化的魔物会伤害多少人?
张婉君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宁愿永久地将事实掩埋。随着卢元驹身死道消,张婉君身上的那些契约也一并烟消云散。同时湮没的,还有证据。
她或许别的不擅长,可八十年的苦痛煎熬,至少让她学会了耐心,来剪去一切外界可能而来的猜度。
视线交错间,诗千改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忽然道:“那‘白马居士’呢?”
——这个本该属于张婉君的笔名,还有本该属于她的荣誉,难道也要一同沉入幽暗吗?
若换个外人来,一定听不懂二人的哑谜。
但张婉君能听懂。她出神地看着九曲河,目光似乎有些幽冷,道:“白马居士早就写不出那样的文字了。”
外界的人认为是卢元驹江郎才尽,但事实上,白马居士封笔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她不愿再让卢元驹吸血,二是她已经无法相信自己笔下的男欢女爱。
若世人要她证明,她能做什么呢?写一些悲哀的、疯癫的文字去出丑?那不是白马居士,没有人会相信那是白马居士。
“她”应该是住在雪月洞天里,看着日升月落、地上星河就能写出华章的天才文修,而不该被现在这个落魄的卢夫人玷污……
“张夫人。”诗千改轻声打断,直视她,“就算没有这些,你也是白马居士。”
张婉君一愣,才发现自己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她第一次在诗千改面前蹙了眉,看起来微带恼怒,固执地用第三人称陈述:“你以为‘她’没有继续尝试过吗?可是已经不像了。”
诗千改道:“过去之你、现在之你、未来之你,都是你。那些文字不是雪月洞天制造的,不是‘白马居士’这四个字符制造的,它们是因为‘张婉君’才诞生的。”
——张婉君第一次知道自己能够被敬仰爱慕,是因为“白马居士”这个笔名。那是她离开了卢元驹之后的依托,是她自认为自己的价值所在。
所以她会觉得,离开了它自己就什么也不是。想要模仿白马的人其实不止有卢元驹,还有她自己。
她曾因为这四个字站起来,但这四个字如今也成了她对自己的束缚。
张婉君倏尔沉默下去。
她聪慧至此,这个道理当然明白,可大约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肯定地对她说。
“没有人可以拿走你的才华。”诗千改轻缓道,“它也永远不会背叛你。”
她有些想说,即便换了一个世界,它们也不会被弄丢。
因为这话是当今天下第一的新秀说出来的,所以显得格外有说服力。张婉君一瞬间攥住了伞柄,骨节发白,道:“……是吗?”
诗千改笑道:“当然。”
漫长的时光已经摧毁了张婉君对外界的信任,她主动张开手,示意自己十指上的芥子戒都已取下,道:“今天我们两个人的对话内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张婉君视线有点复杂,古怪道:“你是想……帮我?为什么?”
她还以为诗千改探查出真相后,会将她扣押到玄灵阁。
诗千改:“可能是因为我想证明,外界之人并没有‘他’描述得那么坏、那么危险。”
张婉君似乎也是受到过外界援助的,比如秦圆道的那样不知名信物——但听秦方浓转述的口气,两个人没怎么深交。
这么些年里,她从未和外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