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亦打量了一下陈冲的银色机械手,淡定地打了个哈欠:“陈冲大哥,怕你不知道跟你提一嘴,以前我老爹是开义体诊所的,就组装义体、维修保养这事,我九岁就会了。”
“哦对了,我老爹以前右手也是机械义肢,也是里维斯系列,只不过是3010年的老款了。”钟亦如数家珍地道。
陈冲听了,也没觉得扫兴,反而笑着说:“我知道,我们云社本来就有机械义体相关的生意,后来又和富野工业机械义体分公司的老总搭上了关系。这些渠道,都是你老爹还在云社的时候,一一建立起来的。”
“那个时候,跟在你老爹身旁,学东西最快的就是我。我可是喊他一声师父的。”
钟亦有些吃惊,这些事他都是第一次听。
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啊。
“我靠,陈冲,既然你算是我半个师兄,那为什么我刚加入云社的时候,你这么不待见我啊?”
陈冲摸了摸鼻子:“这,说来话长。毕竟你老爹后来不管我们这些徒弟,自己金盆洗手了,而且中间这十几年,又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能和我说说吗?”钟亦给自己和陈冲各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后递给陈冲。
陈冲犹豫了一下,然后接过了钟亦递来的酒杯。
陈冲小酌一口,借着酒精的力量,坦诚说道:“其实,我一开始不待见你,的确和你爹有关。”
“因为你爹,那时候撒手不干了,说是为了和老婆组建一个和平的家庭。但社团里又有大把人说,你爹是不想和我爹争夺云社社长的位置,才退位的。”
“蛤?”钟亦疑惑。
陈冲解释道:“那个时候,前任社长病危,你爹是云社二把手,而我爹是云社三把手。支持你爹上位的人,其实比我爹更多。所以很多人都说,如果那时候不是你爹执意隐退,说不定现在,云社姓‘钟’。”
钟亦皱眉:“所以,你就不待见我是因为这些流言?”
“不全是,还有陈容庸的原因。”
说到此处,陈冲将酒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他盯着钟亦的眼睛:“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陈容庸是陈家次子,以前被老爹当作云社的接班人培养。五年前,他死于和霞社的生意斗争。”
“而那场与霞社的生意斗争,实际上始于七年前。七年前,也就是你父母双亡,你被关进监狱的那一年。”
钟亦一言不发,静静地听陈冲说。
“你爹虽然隐退多年,但他毕竟曾是通明市黑街的风云人物,是云社的老功臣。云社的老成员,很多都是你爹以前的亲信和手下。就连我弟弟陈容庸,也非常地崇拜你爹。”
“所以,你爹的死讯激怒了大半个云社,在陈容庸的带领下,云社和霞社开始了一场长达两年的生意战争。害死你的霞社成员,被我们用各种残忍的方式杀死,霞社的一半产业,也一度被我们吞并。”
说到这里,还都是让钟亦感到大快人心的故事,但是钟亦清楚,接下来,就要到悲剧的部分了。
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陈冲情绪到了,他突然捂住眼睛,沙哑地道:
“可是,就在我们以为,我们战胜了霞社,得到想要的一切的时候。陈容庸被贺一川暗算了。我弟弟他死了。霞社狠狠地反扑我们,我们损失重大,只杀了贺一川的女儿当作复仇。然后,就是漫长的停战期......”
“霞社借着这个势头,不断壮大,加上潮社一直隔岸观火,偷偷发育。云社,再也不复曾经的辉煌了。”
陈冲说完,掩面沉默了良久。钟亦又给他倒了一点威士忌,陈冲举杯喝酒,这才放下了掩面的手。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吧?我不是不能接受你,只是你爹曾经走的那么轻巧,带来的蝴蝶效应对云社影响这么大,几年后,你又轻巧地回来了。我只是不能接受这个......”
“而且,在你第一晚出现在我眼前之后,每一个晚上,我弟弟死时的画面都会我的梦中循环播放......安眠药也没用。我只能借着使用完‘兴奋型芯片’之后的副作用,才能躲过梦魇。”
钟亦关心地问了一句:“那你现在还有这种症状吗?”
“最近的话,倒是好多了,也许天天被打镇定剂的原因。”陈冲自嘲道。
钟亦也在默默消化陈冲说的这些话。其实他并不在意,他父亲隐退的原因,到底是为了家人,还是为了兄弟。重点是父亲的行为,以及导致的结果。
而陈冲也不是什么圣人,他只是一个心态很普通,有的时候还有点脆弱的黑街人。所以他之前的那些表现,确实情有可原。
陈冲拍了拍钟亦的肩膀:“钟亦,我也没想过,今天会突然和你说这么多,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
钟亦点头:“嗯,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
两人举起酒杯。
“敬战友情。”“敬战友情。”
“愿复仇顺利!”“愿复仇顺利!”
“干杯!”
钟亦和陈冲碰了下酒杯,一起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之前的矛盾,从此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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