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放下汤碗,又说:“二位舅父,你们也知道,我从未见过娘亲。上一次看了二舅父作的画像,还是我今生第一次见到娘亲,可否请二位与我说说娘亲从前的事情。”
二舅父听到这里,又准备嚎啕大哭,大舅父喝住了他:“行了,二弟,咱们今日莫要伤感了,你给玉儿说说。”
二舅父十分尊敬大舅父,止了泪,娓娓道来:“三妹出生的时候,大哥已经七岁,我也三岁。三妹又白又胖,冰雪聪明,街坊邻居都说她有福气,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姑娘。”
“我和大哥尤为钟爱三妹,三妹幼时走路晚,后来娘亲总说,都是因为我和大哥爱背着、抱着她,才导致她走路晚的。”
二舅父的声音如此温柔,充满了怀念:“三妹会说话了,是个爱撒娇、又善良的姑娘,娘亲偏疼她,给她留的那些好吃食,她总是偷偷藏起来。待到我们二人回来,捧到我们面前给我们吃。还要我们夸她是菩萨跟前的座下童子。”
“爹爹经营着茶楼,后来大哥也在帮着做事,家里境况转好,我和三妹都去了学堂学画,三妹尤爱画画,自认画工了得。不过玉儿,你娘亲的画,其实只是能看而已。而我的画,才时常得夫子夸赞。”什么时候,二舅父都觉得自己画功了得。
“过了八岁,毕竟男女有别,嫣儿不愿意去学堂了,就在家中随母亲学做女红。你娘亲会画,心中又多奇思怪想,她画出来的花样子尤其别致。小小年纪,因为这花样子,就赚了许多。有时,她半个月卖的花样子,赚的银钱能顶上茶楼一个月的。”
“不过,她的绣活不好,她却十分有兴致。常做了抹额、袜子、帕子给我们,还有银钱袋子。因着她的绣活实在古怪,我和大哥常当着她的面挂上袋子,出了门又赶紧取下来,以免被同窗取笑。”
大舅父这个时候插嘴道:“你还说呢,你最是珍爱三妹做的袋子,到了如今都还珍藏着。”
“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二舅父难掩失落。
“玉儿,大舅父与你说,你二舅父尤其爱护你娘亲。约莫四五岁时,你娘亲的鼻子被蜜蜂蜇了,肿了两三日,样子实在是可怜又可笑,连我都忍不住笑她。只有你二舅父,十分不舍,你娘亲只是被蜇了鼻子,但是接下来一个月,她都没有自己走过路,不管去哪儿,你二舅父都背着她。你娘亲也愿意与你二舅父腻在一块。”
“是啊,大哥,三妹如此之好,她怎么就离我们远去了呢?”
说完,还是忍不住压抑着声音开始更咽。这次大舅父没有阻止他,因为他自己也沉浸在思念的悲痛情绪中。
大舅母这时道:“听闻姑奶奶长大后这样貌啊,沉鱼落雁,咱们这城东,不少富家子弟都上门求娶。父亲,母亲疼爱姑奶奶,竟是许了姑奶奶自己挑选郎婿。不过姑奶奶从未有这等心思,许是开窍晚,在出事之前,从未看上过哪家后生。”
二舅父补充:“嫣儿还说,这些儿郎都比不得我大哥二哥,我可看不中。”
因着这句话,大舅父二舅父骄傲了许久。
大舅母接着说:“他们兄妹三人感情尤其好,年年都奉了母亲之命去探望外祖母,只是那一次,三人去二人回。母亲因为此事,还未等收到姑奶奶的信,就已过身了。后来,父亲听闻姑奶奶去了,且过于凄惨,竟是从此离不得床榻,没两个月也去了。”
大舅母强忍泪水:“你二舅父,这些年一直活在失去你娘亲的痛苦中,前年才娶了你二舅母。好在,你二舅母是个争气的,如今已怀有胎儿,只等胎儿落地,你二舅父也算有后了。”
众人正伤感,揽月进来禀道:“舅老爷,姑娘,可以用饭了。”
二位表哥的书院离得远,赶不上午食,不过夕食之前可以回来。
饭桌上,各位长辈、白真表姐都把最好吃的吃食,夹给颜玉。同样的场景,曾经也发生在颜国公府大哥的书房,但那时她只觉得嘲讽。
而此时,因这些都是最爱护她的人,所以她觉得幸福满满,硬是把堆得小山般的饭菜吃了精光。
大舅母慈爱地看着她:“玉儿,以后你得常来,想吃什么跟舅母说。咱们毕竟从未一起吃饭,这些都是灶上看着做的,不一定合你口味。”
颜玉笑道:“好的,舅母,这些就很好。”
白真打趣道:“娘亲,您只要把所有的吃食,做得圆滚滚的,表妹就都爱吃了!”
众人都捧腹大笑,大舅父道:“真的?玉儿你也喜欢圆滚滚的东西,你母亲也是!”
她和母亲有一样的癖好,这实在是天意,也是血脉的传承。
饭后,大舅父想留颜玉在家住一晚,但他问的有些忐忑:“家里简陋,不过舅父实在是舍不得你,你还住一日再回去如何?”
“玉儿也舍不得舅父,玉儿今晚还想和表姐一起住。”
大舅父听了直点头:“当然好,当然好。”
两位舅父下江南月余,茶楼有许多事情急需处理,二人饭后回了茶楼,白真带了颜玉回房午憩。
父亲、二叔回来了,白真就不用日日去茶楼了,想去的时候经常也只呆半日。
二人躺在了床榻上,颜玉又抱着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