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飞主动起身,笑盈盈地望着孙副县长。
那笑容,却让孙副县长直打哆嗦:
这个笑,总觉得暗藏鬼怪,让人脊背发凉!
可是孙县长仍然摆出了一张笑脸,很亲切地跟程雪飞握了手:
“小程同志,恭喜恭喜,刚才会上没机会说话,早就想私底下见你一面,今天终于见到了。”
“孙县长,我也是,早就想拜访你了。”
孙副县长干瘪地笑了两声:
“是吗?看来,咱俩以后得多多碰面,多多交流。”
“是,还得请孙县长多多指点。”
“指点谈不上——对了,二桥跟红梅,最近要定亲,到时候我在县城最大的国营饭店摆酒,到时候,一定要去喝喜酒啊。”
“哎呀恭喜恭喜,到时候我一定去。”
葛福顺呆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两个人演戏。
——都是戏精。
尤其是程雪飞,这丫头年纪轻轻,在一向圆滑的世故的孙副县长面前,居然丝毫不落下风,表现的比孙副县长更从容老练。
两人明明针尖对麦芒,却给人一种无比和谐友好的错觉。
孙副县长跟程雪飞进行了一场演技比拼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像是受到了侮辱似的,大骂:
“踏马的,那丫头片子,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演戏!”而
且把我比下去了?!“她才吃了几年饭,老子吃的盐都比她吃的米多!”
不行,孙副县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个小丫头片子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必须把她弄下来!
可是程雪飞这人狡诈的很,处处留了后手,实在没法下手。
前一两年,有个投机倒把的罪,特别严重。
要是程雪飞做点倒买倒卖的活,随便给她扣顶帽子,就够她喝一壶的。
可偏偏这个人精,就不干买进卖出的营生!
把她赶出照相馆呢?
但是照相馆一个小破地方,不会对程雪飞造成实质性的打击。
而且,程雪飞现在是他们西埠乡的招牌,西埠乡那帮人把她当活宝一样供着,也不太好下手。
所以,只能从录像厅动脑筋了。
动录像厅,那就肯定要动文化馆。
从前,孙副县长顾忌葛福顺的面子,不敢为难文化馆,因为一旦为难文化馆,就是跟葛英雄作对。
跟葛英雄作对,就等于戳葛福顺的屁股,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不管了,他非得给程雪飞一个教训,不能再让她这么张狂!
孙副县长想来想去,还是得先拿葛英雄开刀。
葛英雄有什么弱点呢?
这小子仗着他爸是县长,平时有些狂妄,不过这算不得致命弱点,要下
手,就得找个厉害点的罪名。
恶意构陷比较困难,因为文化馆那种地方,手里也没多大权力,是个清水衙门,想诬陷个“贪.污腐败”都难以让人信服。
不过,他们在文化馆搞的那个录像厅,听说收入挺可观。
近来流行机关单位出面开公司、办企业。
这些附属事业的营收利润,按照比例,部分上交国家。
部分自己留下,以维持运营。
这就是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颇俱时代特色的“利润留成”,相当于后来的税收。
但是近年一直在改革中摸索,很多东西界限不明,在财政方面很容易出现糊涂账。
只要想查,肯定一查一个准。
一旦查出问题,那就拉大旗作虎皮,好好整顿下文化馆,铲除录像厅这颗毒瘤,看她程雪飞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敲定了主意,孙副县长就开始向财政局那边查账。
财政局也在这个大院里,但是在另一栋二层小楼里。
小楼门口挂着两个竖匾,左边是“临河县财政局”,右边是“临河县税务局”。
其实都是一拨人在干活。
孙副县长去了以后,直接找了副局长朱麻子,借着讨论工作,暗中打听文化馆的情况,问文化馆那边,有没有按时上缴利润。
朱麻子说,文
化馆每个月都会上交几百块钱,跟蚊子血似的,可有可无。
不过,当时的大型国营工厂,其实也没有多少利润可以上交。
很多厂子,甚至是亏损的状态。
当年的国企,流行着三个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在明亏,三分之一在暗亏,三分之一微盈利。
可见当时国营企业的生存状态。
就比如孙二桥所在的白酒厂,已经连年亏损。
虽然多次进行改革整组,加强内部管理,但始终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县里一度以为,是那些个人开办的小酒场,抢了国营酒场的的市场份额,导致国营酒厂入不敷出,所以强行关停了好几家个体酒厂。
但这仍然不能挽救国营白酒厂亏损的状态。
偌大一个厂子,几百号工人,沦落到只能勉强靠贷款维持运转,连工资都要拖欠,更别提有什么利润了。
至于文化馆每个月几百块的利润,也是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