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何大少,名叫何聪,是这洋房原主人——那位申城名媛的亲孙子。
他仗着这栋洋房原来是他奶奶的家产,进出杂志社,就跟回自己家一样随便。
他正坐在一张藤椅上,抖着二郎腿,大声控诉道:
“负责这次比赛的编辑呢,怎么躲起来了,让他出来,给我个说法。
这个比赛结果我不接受,你们肯定有什么猫腻,今天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不走了!”
伍泉听见他的话,气的脸发红,但还是摆出一副笑容,走上去,努力装出热情洋溢的样子:
“这不是我们的大才子何聪吗,今天怎么有空到这来了?”
何聪隔着蛤蟆镜打量着伍泉,长出了一口气,说:
“伍编辑,你跟我实话实说,这个叫,叫,叫什么来着——”
“叫程雪飞的。”伍编辑提醒。
“哦对,就是这个姓程的,她是不是你什么亲戚?”
伍泉差点气吐血,脸上的笑容慢慢维持不住了,说:
“她在东阳省,我在申城,两地相隔上千里,怎么可能认识她,她也绝不是我亲戚,我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
“那她凭什么拿特等奖,我就是一等奖?”
“这,这都是读者来信投票,还有我们杂志社内部讨论的结果,真的
没有拉关系、走后门的事!”
伍泉又在心里腹诽了几句:
要说拉关系、走后门,你何聪何大少才是!
若不是看在你爷爷奶奶、你爸爸的面子上,就你那几张低俗的美女照片,撑死给你个优秀奖!
还想要特等奖,你怎么不上天?
说起这位何大少,确实是个有来头的人物,伍泉不想得罪,也得罪不起。
何聪本人是申城电影学院摄影系的学生,他爸爸是申城电影制片厂的副厂长。
他奶奶是货真价实的申城名媛,也是这栋洋房的主人。
他爷爷也很了不起,民国时期就是有名的电影导演,建国后,拍出了好几部很有名的电影,是电影界的泰山北斗。
只不过老人家在十年浩劫里被关进了牛棚,没能挺过来。
就冲着何大少这不一般的来历,伍泉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能把一等奖给他,已经是做出极大的让步和牺牲。
没想到这何大少还不满足,现在居然怀疑杂志社给别人走后门。
伍泉真相一口唾沫喷到他脸上!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何聪听不到伍泉在心里骂他,十分恼火地说:
“没走后门?没走后门,一个山旮旯里的农村妇女,能得特等奖?”
“就算人家是个农村妇女,可人
家照的照片摆在这。”
“我就不信,一个种土豆、种萝卜的农村妇女,会照什么照片,指不定是从哪偷来的。”
何聪越说越觉得愤愤不平:
哪有这样的道理,自己堂堂电影学院摄影系的高材生,学的是专业的摄影摄像,居然会输给一个乡下土包子?
还是个女的!
何聪一想象这个叫程雪飞的,就自然而然地脑补出一幅勤劳朴实的劳动妇女的宣传画。
黑红黑红的脸,粗壮结实的身材,戴着个草帽,正扛着锄头朝地里走。
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能把人一锄头砸扁。
好好在家种你的红薯土豆不好吗,偷人家的照片来瞎掺和什么!
输给这样的农村妇女,那简直就是侮辱他这个电影学院高材生,侮辱他的家世!
所以何聪决不能认输,他要给自己讨回公道!
“伍编辑,我不想为难你,”何聪语气稍微软了软,“只不过,我希望你调查清楚。”
“这事如何调查——要不这样,今天颁奖,等这个叫程雪飞的来了,你可以亲自问问她,跟她讨论一下。”
何聪冷笑,头微微转了转:
“我跟一个农村妇女说话,她能听的懂吗?”
“北方人的口音,容易懂。”
“我说的是口音的问题吗
,我说的是共同语言,是摄影的专业名词!”
“——”
“还有,说不定她今天不来了呢,一个农村妇女,她出过远门吗?”
伍泉已经被这位目中无人的何大少气到冒冷汗,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擦额头。
他心想:
将来我儿子要是这副德行,我就直接掐死他算了,老子挣的脸,全让他给我丢光了!
何聪这小子,就得找个硬茬子跟他碰碰,否则他还以为,全世界都得听他的。
正在伍泉不知如何应对时,那个姓周的编辑躲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故意找个理由,把伍泉叫走。
“伍编辑,你别走啊,咱们话还没说完呢!”
“领奖的人已经来了,我得去接待,失陪失陪!”
伍泉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心里越发犯愁。
要是这小子在颁奖的时候,故意找茬,让自己下不来台该怎么办?
何聪见伍泉灰头土脸地走了,心里有些自鸣得意:
哼,我倒要看看,那个东阳省的村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