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飞姐弟俩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
程雪飞从自行车上下来,把猪肝递给刘娥,刘娥批评她:
“这才赚几个钱,又乱花!”
程春生等不及地炫耀:
“妈,我们今天一整天,收了快三十块钱了!”
“这么多!三十块,你舅舅家的表哥在纺织厂上班,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到三十。”
程雪飞说:
“还得去掉成本呢,净挣的话,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那也差不多十块钱了,你今天才开张第一天,以后人家知道你在那拍照片了,肯定都来找你,以后会越赚越多——姐,要不明年我初中毕业了,也跟你学照相吧!一天挣十块,一个月就是三百!”
刘娥听说一个月能挣三百,惊叹道:
“哎哟,一个人一月就能挣三百,我跟你爸两个人一年到头在地里忙活,也挣不了这么多!”
“所以,妈,你就等着享福吧!”程春生自豪地说。
刘娥笑着去洗猪肝去了,当晚就用辣椒爆炒了一大盘,香味飘的东西邻居都闻到了,馋的隔壁邻居直嚷嚷:
“自从你们家雪飞回来,三天两头吃肉,都赶上旧社会的地主了!”
刘娥隔墙喊回去:
“什么地主?
老程家三代贫下中农,穷的鞋都穿不起。”
“你们现在不是翻身做主了吗?”
“这才吃了几顿肉,就翻身做主了?”
西埠公社的集市每五天逢一次,程雪飞不能在家等下次逢集。
第二天,她一个人骑着车子去其他村庄张罗生意。
父母都不放心她一个年轻女人在外面跑,现在地里没活,人都闲了,难免有些个不安分的人会打别人的坏主意。
程春生也不放心,姐姐长的这么好看,万一被流氓混混盯上了怎么办?
而且,程春生都没敢跟爸妈说他们在西埠集上跟朱彩云打架的事,要是说了,只怕爸妈更加担心。
但程雪飞不能等,再红火的生意,也不能干一天,歇四天。
再说了,她相机里还有半卷胶卷没拍完,必须在下次逢集之前,把胶卷照满了,把照片洗出来。
不然人家到集市上找她,她拿什么给人家?
程雪飞好说歹说,答应父母,就在周围这几个村子转悠,中午十二点回家吃饭,不会耽搁。
父母见劝不动,只好放行了。
程雪飞确实没有走远,她先到了离程家村只有四里地的刘家村去。
程雪飞想起刘家村的村支书,是她初中同学
的爸爸,当年她还去过同学家玩过几次,关系好的形影不离。
只是后来各自嫁人,就没什么联系了。
那位大爷应该还记得她。
所以程雪飞稍微绕了个路,到大路边一个私人小卖部里买了包普通的烟,然后揣着烟去了刘家村的大队部。
程雪飞骑车进了大队部,在走廊外把车停好,进了办公室,找到那位同学的爸爸老刘。
“刘叔你好,我是你们家刘晓霞的同学,我叫程雪飞,还记得吗?”
老刘朦朦胧胧打量着程雪飞,立马想起来了,他很意外闺女的同学竟然还能找到自己:
“程雪飞啊,我记得你!”
程雪飞笑着把烟掏出来,塞到老刘手里,说:
“刘叔,我今天路过这,有件事请您帮个忙。”
老刘见她塞烟给自己,立即满脸笑容:
“你看你这丫头,多心了,什么事,你说吧。”
“我要在大队部门口摆个摊照相,麻烦刘叔你给我用大喇叭喊两声,行不行?”
“哎呀,这么点小事,你看你还买烟,你随便跟我说就行了,下回可不许这样了!”
程雪飞乖巧地应了一声:
“好嘞!”
老刘当即起身走到广播室里,要打开大喇叭,可是
不知道怎么说。
程雪飞就现场写了段话,让老刘照着念。
“喂,喂,喂,各位队员注意了,各位队员注意了,大队部门口有照相的,可以拍结婚照、生日照、证件照、全家福,有须要的可以过来拍,机会难得,机会难得,在家门口就能拍照,还可以免费帮你化妆,不要错过,不要错过——”
大喇叭的声音传遍整个村子,程雪飞就开始到大队部门口摆摊去了。
每个村的大队部都处于全村的正中心位置,所以这里也很开阔。
喇叭声一喊出来,就有家近的跑来看热闹。
妇女们拿着手里正在做的棉鞋,男人们提着烟袋,孩子们拖着清水鼻涕,老人们搬着小板凳。
老刘十分尽职尽责地连喊了三遍,喊声没落,程雪飞的摊位就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稀奇了,有下乡来炸爆米花的,有下乡来打铁的,有下乡来卖百货的。
还头一回见到下乡来拍照的。
起初村民们半信半疑,没有谁愿意试探,但没过多久,就有人拎着自家刚洗完脸的孩子过来拍合影。
有的人家孩子多,不能一次都带到公社去照相,这回正好遇到下乡拍照的,多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