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一样的头发花白,待看见面容,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老者。
穿着一身绯色袍服,袍服的正前面刺绣着一副仙鹤图。
老者落座后,佝偻着身子,眼睛微眯着,似乎在等着面前的道士开口。
片刻等待后,果然由面前道士率先开口:“北边的胡人是又来犯了吗。”听着声音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语调却极为低沉。
绯袍老者缓缓开口:“和历年来一样...”
历年来,胡人都有侵扰边关,多是出动十几人的小队抢些布匹和钱财,至多出动不到四十人的散兵队伍,却是连个汉人妇女都不敢掳走,害怕被县府里给追究。
知道了今年又是一次胡人的小打小闹,道士也眯上了眼,由瘫坐改成了侧躺在这床一样大的木椅上。
闻着殿里的檀香味,又突然说道:“那便不是什么大事吧。”
那老者不知是被这突然开口的一吓,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额头上出了些汗珠,他微抬手擦拭,回道:“胡人不足为虑。”
既然这老人家这样说了,道士也不再接着这个话题,又说起:“青相,你那大儿子当着兵部的差,又兼着工部的职,真是难为了。”
老者有些费力地起身,又跪拜在地上:“能伺候上真君,是我青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真君这样说,老臣我万分惶恐。”
道士并未接话,刚才道士先是提了兵部,又提上了工部,老者便心领神会道:“目前紫玉道观修建一切顺利,工期预计在明年中旬就修建完毕,到时真君可移步到那继续修着无上的长生道。”
听见自己心系的道观明年就好完工,道士起身来到跪拜着的老者面前,俯视着老者,道了一句“那样好”,又移步向宫殿里边供自己一人独自修炼的精舍去。
待道士离了后,老者也出了乾元观。出去后,这原来并不是一座道观,而是在紫禁城中央的一处宫殿。
老者出来后,立马有一同样身着绯红色官袍的男子迎接上来,不同的是这男子袍子正前边绣的是一只云雁。
那男子询问道:“爹,圣上那里是怎么表态的,这安定县城被攻占下来都有十数天了,呈上去的折子也都被司礼监一一驳回,今个借着别的事面见了回圣上,可得好好说道清楚。”
老者并未回话,继续迈步走着。
云雁袍服男子跟在后边,并未着急继续问下去,忽然他又想到,这皇帝的耳目不仅遍布了朝野,就连他自己所处的宫中也布满了耳目,便不在接着问下去。
待出了紫禁城一段路后,老者才驻足问道:“那紫玉观修建的怎么样了?”
“啊?”云雁袍服男子一直在想着安定县城的事,却没想到出了宫老爹先是问了自己给皇帝修建道观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短暂思索后,云雁袍服男子有些愁眉道:“紫玉观从去年打了地基到今年一直没有完工,现在又到七月了,所需要的石材都必须抢在入冬前运到京里,现在工部用在上面的款项也不足,只估计是到了明年底也完成不了。”
老者神色郑重道:“如果是银两的问题,那就先从你掌着的兵部上应支些款项到工部,务必要在明年中之前将紫玉观完工。”
云雁袍服男子更加的愁苦,他跟着老爹来面见圣上,就是期望老爹将前线军情完整汇报给圣上,好调拨款项用于北方前线,结果非但没批下款项,还要挪用兵部的款给工部,就为了给皇帝修建长生道观。
云雁袍服男子继续道:“爹,那北方前线的战事呢,那可是军国大事呀,如果你不愿意帮我进言给圣上,那我便联合上其他人一同上折子,司礼监敢拦我一人的折子,他们敢拦群臣的折子吗!”
老者说:“你当真以为圣上是不明白情况吗,司礼监那就是依附着圣上才存在的,拦你递的折子恐怕也是圣上的意思,毕竟现在国家财政困难,一份钱当不了两份用。”
云雁袍服男子不再说话,老者又继续教导他:“你要明白,这个天下可以苦了百姓,可以苦了你我,却是万万不能苦到圣上的。”
“就再苦一苦那些边关的百姓吧。”老者继续走着,摆了摆手,示意后面的男子跟上。
乾元观里的御用精舍里,那老者刚走,道士就脱去了厚重棉道袍,内衣也有些被汗浸湿,但面积不算大。
伺候人的老太监,又端来一盆冰凉的水,拧干了浸过冰水的毛巾要为道士擦身消暑。
道士却说:“不用了,我这成仙道的第一章便是不惧酷暑,你看过我经过了这小半天功夫,也没散出多少汗水,可见这章法已经小有成就。”
老太监咧开老脸笑了起来:“主子得道成仙了,真是我大汉亿万子民的福分。”
随后老太监又呈上了安放在宝盒中的一枚绿色丹药,道士拈起放入嘴中,并未咀嚼吞咽了下去,开始坐定修炼,边上的太监也都纷纷退下。
安定县城,县衙旁的一座宅子里,两只胡兵将赵贞与龙佩云押到了宅里正房前的一片空地上。
这座宅子原本是城里一位富商所有,赵贞曾经因为处理偷盗案件来过这,内院里的假山和花卉,还有些成人一样大小的木雕,都被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