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贺存瑁不顾墩兵们的劝阻,执意骑着马趁夜色出了墩台,快马加鞭打算追回来杜青歌。
他实在是不放心!
本来她一个漂亮的姑娘家,夜里跑出去就够让人操心了。尤其,还是在白天发生过那么一档子彩礼的事之后!
作为对建州女真鞑子颇有了解的贺将军府长房四少爷,贺存瑁可不认为那个叫什么福满的女真鞑子头儿,在墩兵手底下吃了这个大亏后,会这样轻轻松松的算了!
虽然之前不曾与女真鞑子交过手,对他们的行事作风也多有耳闻。贺存瑁因此更加担心杜青歌,怕她半路被鞑子伤害,或者掳走。毕竟对鞑子来说,这是他们的老本行!
他一路往宁远卫所追赶而来,路上仔细观察,不曾瞧见杜青歌半个人影。头顶月色朦胧虽美,却是寒气袭人,透骨的凉!
宁远卫所到了。
喝了几杯酒,早已经睡下的副千户赵重,听属官报称说白天去墩里的贺四公子忽然来到,惊得他急忙披衣而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谁知听这位爷一说,却是问起了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杜青歌的。
老子怎么会知道她去哪了?那丫头不是你小子的女人么!你自己女人都看不住,好意思半夜跑到这里问,打扰老子睡大觉!
当然,这话赵重也只能在肚里腹诽一下罢了。
他满心郁闷的答道:“那位姑娘,下官这里并不曾见。”
这时候旁边的那个属官搭话了:“大人可是问得杜姑娘么?早先她的确来过一次,不过拿了路引和包裹就骑着马又离开了。”
赵重觉得自己被打了脸,不高兴的说道:“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见你来报?”
那没眼色的属官答道:“那时候大人正在喝酒,专门吩咐了不叫属下等打扰。”
然后刚喝完,你赵大人就醉倒睡大觉去了,老子们都不好意思说,真有事儿去哪里跟你赵大人汇报?
贺存瑁顾不上跟他们多说,直接去放行囊的地方一看,果然她的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了自己的!
他心里一阵气苦。
这个杜青歌,太不让人省心了!两人在北镇抚司里就开始相处,一起查案、一起对抗东厂大档头,一起递辞呈,来辽东……
她喜欢李子翩的事北司无人知道,只有他知;她的脾性又臭又怄,小心眼子还爱记仇,因为头次见面被揍了,以后就几乎天天找他对练……
要不是今天的事,他还真以为他们之间平时还处得不错呢!
难道她就看不出来,自己只是生她的气,想要教训教训她而已?这么大气性,一句重话都说不得、一个脸色都受不起!
赵重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心里猜测这个公子哥儿的心思。那个女的看来对他比较重要,那么他怕是马上也要离开。
赶紧离开最好!
不然这么个人物成天蹲在自己的辖区里,肩不能挑背不能担的,老子还得围着他转,伺候他!
到底他是爷还是老子是爷?
宁远卫如今正千户出了空缺,赵重正在上下打点着这个事儿,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档口,千万不能出什么叉子。
赵重心里正在想着,不料那俊美的小白脸贺四公子沉吟了一会儿,却告辞说他仍旧回墩台去。
这可是奇了。大感意外的赵重不由得问道:“贺公子,那杜姑娘怎么办?”
“等她想通了,自己会回的。”贺存瑁遥望远方灰蒙蒙的暗夜天际,淡淡说道。
“如果不回……”
“那便不回吧!在下既然决意加入墩军,便是会同鞑子抗击到底。不破建州,终不还!”
赵重的酒全醒了。
他惊讶极了,不理解的看着眼前熟悉的俊美戎装青年。人还是那个人,不知为何却似乎忽然高大了许多,面目也陌生起来!
……
杜青歌离开宁远卫所后,犹豫了一会儿,便信马由缰朝着镇子上溜达而去,心里微微有些茫然。
一路之上,卖儿鬻女的惨状时不时出现在视野里。被鞑子害的失去家和亲人的百姓,三五成群游荡在马路边,衣衫褴褛的沿路乞讨,哭声震天!
看着看着,杜青歌不禁勒住马头,望天长叹!
她在心中暗骂自己:杜青歌啊杜青歌!你矫情什么?不远万里来到辽东,难道不是为了在生命的最后两年,再干点什么有意义的事么?
不过是受人家个脸色罢了!自己为什么这样矫情,非要跟贺四赌这口气?
然而……然而贺四实在太讨厌,她真的不想看见那个人了。
去哪里好呢?
杜青歌正在漫无目的的往前溜达,她对面的官道上,迎面而来了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武人。
打头的那人十分扎眼,乃是一名十几岁的锦衣少年。少年面容清秀英俊,脸色阴沉,浑身带着股戾气!
他的目光无意中一扫,瞟见了路旁正在马上沉思的少女,顿时就是一愣,接着仿佛不可思议般的睁大了眼睛!
后面其他人见他突然放缓了马速,急忙恭敬的凑近问道:“汪大人,您可是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