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嗓门大,几年做生意练出来的嗓音又高又亮,二楼的客人都坐在那里,即使想听不到也难。
贵妇人眼里闪过一丝鄙夷。那个体态丰盈、说话粗野的下里巴人,就算说起未婚女孩儿家的婚事,也是高声大嗓不知半点羞耻!
他们乌家在江南的圈子里,虽然也算不上多么高阶层的人家,但是多年的养尊处优让贵妇人习惯性的颦起了眉毛,仿佛不小心耳朵听见也是对她的玷污。
秀丽的少女自然也听到了。她状态随意的和姊妹们说着家常,但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
京城贺家,还是个大官……京城有几个贺家?那个女掌柜说的是什么人,莫非是贺家旁支的族人?
显然贵妇人也是这般认为。她轻蔑地抬高了鼻孔,扭头对那中年男子说道:“也不知是贺家哪一门的旁支,竟然会跟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结亲,真真是有辱门风!”
那中年男子不置可否,但神色分明也是极为赞同夫人。
他乌祯可是清贵的文职官,自是不会同粗鄙的武官一路做派。他们乌家虽然不算很大的家族,但同族中人都是齐心合力,决然不会允许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情发生。
贵妇人继续说道:“只怕是他们潞州那一支的五房?要么便是哪个没出息的族人,打着京城贺家的名头来的。”
不管哪一种可能,都够让人吃惊的。
“这贺家也是的,怎能任由族人在外头玷污门风?”
贵妇人是真的有些不痛快。她刚刚才和丈夫吐露出有意让嫡长女和贺家结亲的想法,这就听见了糟心事!
万一心性拧巴的老爷因此改了主意,岂不是让自家女儿心愿落空!
长女乌宝珠明明听见了父母的说话,却充耳不闻。她自幼闺中受过良好的教养,绝不会参与父母对这种事的谈论。
次女乌玉珠比大姐小两岁,生母是姨娘,圆圆的脸蛋显得更为稚气些,然而细眉细眼的清秀干净,细看却还有几分妩媚之处。她悄悄碰了一把嫡姐的胳膊,撇嘴说道:
“姐姐你听,贺家分明是约束不住族人,让那些粗人都看了笑话!”
表面看是打抱不平,实则暗藏着几分幸灾乐祸。
到底是姨娘养的女儿,便是这么小家子气,行动间言语里就想辖制别人几句!
乌宝珠不愿意听她说话,淡淡笑了笑道:“他们武将世家的门户,都不太拘泥于这些世俗之见的。再说了,有谁敢笑话贺家?除非不要命了!”
四两拨千斤,说得乌玉珠无言以对。她扯了扯嘴角,只见她这嫡姐耳垂上的明珠耳珰,随着她的话语轻轻摇动,更加衬得她落落大方,娇容光彩照人。
一样的当官爹,一样是家里的小姐。不过因为娘的身份差了些,她便成了身份也低人一等的庶小姐,连首饰都是人家不戴的才给她。
凭什么?
对面坐的三妹乌丽媛也是姨娘所出,年龄也最小,年方十岁。她笑嘻嘻的看着两个姐姐斗嘴,傻乎乎似乎什么也没听懂,指着盘子里的点心说道:
“这盘子酥皮点心竟是栗子馅的。难为这小地方的酒楼,还有味道这么好的点心吃,真是不错!你们也趁热尝尝!”
乌玉珠正没好气,脸一板训她道:“家里厨娘什么不会做,瞧你那没见识的馋样!”
说完,起身给父母添茶去了。
乌丽媛无端被二姐凶了,嘴巴一扁,委屈又不敢做声。乌宝珠知道她二妹是借题发挥说自己呢,却故意拿三妹做筏子,于是拿起一块点心哄乌丽媛道:
“你说的对,这外头裹着椒盐芝麻酥皮,里头却是栗子馅儿呢。当真不错!”
乌丽媛立刻破涕为笑了:“是吧!咱家的厨娘可做不出这个。”说完又捏起另外一个盘子里的点心:
“大姐再瞧,这个核桃糕做的透明,里面你猜却是什么馅儿?竟是山药的呢!”
两姊妹这边说得开心,那边乌玉珠瞥了她们一眼,眼里流露出一种与她稚气外表极不相符的不屑。
忽然,一楼喧哗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我说什么来着?看吧,这位就是咱的侄女婿!”春娘的声音猛然高亢起来!
二楼那群衣冠楚楚的客人们,闻声顿时也不由得目光往下边投下去。
只见一个高大俊逸的青年武官,正站在大堂。他只是随意那么一站,便如芝兰玉树一般挺拔,灼灼其华,俊美绝伦得让人挪不开眼!
乌宝珠失态的小嘴微张,几乎就要站了起来。
这个人,哪里是什么贺家的旁支?他不正是贺府的长房嫡四公子,独一无二的京城贺四爷,贺存瑁本人嘛!
纵使只两年前见过一面,但乌宝珠对贺四公子的印象太过深刻,她绝不可能看错。
怎么可能?楼下那个女掌柜,说的她侄女婿竟然是他?
眼睁睁瞧见贺存瑁当真在楼下和那泼辣女掌柜叙起话来,一向自持冷静的乌老爷也沉不住气了,当即站起身对着楼下扬声叫道:“楼下说话的公子,你可是贺家贤侄么?”
贺存瑁本是接到了密信要回北镇抚司,所以临行前来买些花雕酒准备送给杜昭,作为这两天招待的答谢。他可没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