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宁“呸”了一声,笑骂道:“就你这猢狲模样,还浪子?浪子养的猴儿精吧!”
杜青笑喷。
二人打着嘴仗,高卫已拿钥匙开了门。他开的轻松,但即使杜青这个门外汉也看得出来,那把三色鲁班铜锁若无专用钥匙,想要打开这扇铁门绝对是难上加难。
“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打开了来,入眼迎面是一座屏风,冬日薄薄的阳光映照出飞舞的灰尘。
转过屏风,三人只能单向从左边进入。高卫点亮了手里那盏羊角灯,顺手放在门口的小桌子上。
灯光照亮了昏暗的库房。只见满满三架的衣甲和装备——精致的官服、佩刀满满当当;铮亮的直身甲、臂缚、捍腰、腰旗、斗笠盔陈列两旁。
来到这里,连高卫也收起了那贱兮兮的模样,表情很是肃穆的站在一旁例行解说领用的规矩。
但杜青却根本没听。她抚摸着那些冰凉的装甲,内心被衣甲自带的那雄壮浑厚的气息冲击着;一种仿佛是宿命中熟悉的牵绊,终于引导她来到这里的奇特感觉,油然而生!
刘宁在旁边撇官腔:“这里头的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老高你平日里可千万要小心值守才好知道么?”
高卫立刻拍着胸脯说道:“大人您放心,小的哪怕丢了性命,也不能叫咱们北司库房丢一个物件儿!”
刘宁领着杜青来到一排黑色的校尉服前,看了下她的身量,挑了件最小号的拿给她:“这套,你先穿上看看!”
杜青接过衣服套在身上。高卫极有眼色,急忙帮着系带子掸衣服,口中不停的啧啧惊赞:
“我说什么来着?人靠衣装马靠鞍,杜校尉原本就生得一表人才,再穿上这身儿官服、再带上佩刀……喝!这个排场。您自个儿瞧瞧!”
“我老高敢打包票,只要你上街逛一趟,准保迷倒一堆大姑娘!”
杜青自己上下左右的看。
俩袖子和裤腿都长了一截,倒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本来着实不甚雅观。
不过让高卫这么一大通马屁拍下来,似乎瞧着又顺眼了许多。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行,那就这套吧!”
刘宁强忍着笑意,问道:“杜校尉,你确定吗?”
杜青又试着活动了下腿脚,满意的说道:“不错,挺得劲的!”当下又挑了佩刀和皮靴。签了领用画押后,三人鱼贯而出。
杜青喜滋滋穿了这套新衣服去见李子翩。李子翩刚刚同徐七讨论完冀州府的那桩案子回来,一口茶正含在嘴里,见状顿时喷了一地,杜青机警的躲开。
他指着杜青气笑了:“你……真是白瞎了这身校尉服!”
杜青尴尬的抓了抓脑袋,有点恼羞成怒的说道:“要不然我还是不穿了。大人你把这身衣服收回吧!”
“你这也太有损形象了。”
李子翩摸了摸下巴,无奈的瞅着她:“收回倒也不必,改天自个儿去裁缝铺子改个尺寸吧!”
接着他开始打量她。
杜峻这侄儿不是说都十七岁了么?可这身量也太小了点!来了这么长时间,敢情这小子半点没长!难道北司平时都不让他吃饭的么。
他摇了摇头,从桌子上捡起一块腰牌递给杜青,正色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正式成为我北镇抚司一员!”
杜青见状,赶紧站直了回答:“是!”
“以后在上官面前,要自称卑职。”李子翩纠正她:
“你如今补马校尉的缺,暂时入职稽查司。因徐千户外出公干,本官代他来做训戒。从明日起,你跟从稽查贺百户听他差遣!”
“是!”
想到贺存瑁,杜青不由得微微一笑。她有种预感——虽然没有银子奖励,不过今后的日子应该是极有趣的。
“还有就是你的那个字!”
突然李子翩话锋一转,没好气的说道:“你好歹也算是进过学的人,上次在查检司百户那写的叫什么玩意儿?真是生生丢尽了本官的脸!”
“呃……”被这么不留情面的训斥,以杜青脸皮之厚,也不由得老脸一红。她抬起眼,偷偷看向好看的千户大人。
李子翩本来准备狠狠训他一顿的,不料在对上少年那双黑亮的眸子时,冷硬的心却还是忍不住软了。他暗叹口气,训人的话一出口便变成了语重心长的告诫:
“你须知人如其字,字如其人。莫要小看了这写字的功夫,它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
“你可知为何世间有测字算命?便是因为一个人的字里头,实际便蕴藏着此人的命途!”
还有些话他没说出口。
自从第一次在清河县杜家见到杜青,他便觉得颇为可惜!这么个心思清明的少年,长得也挺清秀,怎么就会活不过双十呢?
再加上感于杜峻的品格和人情,他便想通过练字磨练少年的心性,期望能够尽量延长他年轻的生命。
而且字若练得好了,也尽可推荐去做些算手书吏的活,不但轻松,每年还会有额外固定的进项。攒上两年,起码够他娶房媳妇儿传宗接代了。
但他这些心思,杜青并不知情。
她只知道自己最讨厌写字。
杜青皱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