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百户乃是六品官员的俸禄。
大明朝法典有规定:正六品,岁该俸一百二十石。内本色俸、六十六石。折色俸五十四石。本色俸内、除支米一十二石外,折银俸四十五石。折绢俸九石。共该银三十四两六钱五分。
光靠这笔俸禄银两,堂堂的百户大人也就是个够温饱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官的又有几个指着这点薪米过日子呢?
徐七一旁冷哼了声:“认罚就算了?堂堂的稽查司百户,竟然连扣在篮子底下的鱼都能给放跑喽!”
“这差事既然是你负责的,那就负责到底。跑了的鱼得重新给抓回来。听见没?”
“一天抓不回来,就加罚你一天的月俸银子。”
贺存瑁苦笑:“……是,属下愿意领罚。”
杜青见多了贺存瑁狂狷傲慢的模样,此刻看他气势全无,任上司严厉责备只是低头认罚,不由得心生不忍,走出来道:
“二位大人,其实不怪贺百户,是我……”
贺存瑁猛然抬头打断了她:“住口!我贺四堂堂稽查司百户,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别人顶罪!”
他神色一厉,眉目间流露出一种凌然之色,那是属于他身为大明正六品官员的气度和骄傲。
杜青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自己只是个小杂鱼的问题。
她如今一个跑腿的杂役,怎么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就敢在这些身居高位者面前信口开河?
爹一直说她是个棒槌,真没屈了她呐。
杜青垂下眼帘,决定立刻闭嘴不再犯蠢。
其实,贺存瑁倒真没想太多。
官场就是个大染缸。哪怕一张白纸在里面一丢,提溜出来也能给染得五颜六色,何况是在北镇抚司了。
去之前还是个懵懂的风华少年,当差不到半年,再回家时连下人仆役都察觉了四公子的改变。虽然还是那位风度翩翩貌若璨星、姿容俊朗的贺四爷,那身上的气度已明显判若两人。但言行之间,已然非一般人可比拟。
徐七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是这样。你们回去吧,想想怎么完成下次抓鱼的任务。”
李子翩微微一笑,对杜青说道:“子衿,你的任务就是继续配合好贺大人,尽早抓获犯人归案。”
贺存瑁已然行了礼离开,一转眼却瞧见杜青似乎还准备再说什么,他皱了皱眉头,腾地猿臂伸出一把扯将她过来。
这一下子力道可不轻,若不是杜青好歹有点三脚猫功夫膀身,怎么也得跌个大跟头不可!
跌跌撞撞跟着贺存瑁走出了十几丈远,杜青终于夺出了自己的胳膊,大声说道:“贺大人,你为什么不把实情说出来?明明是我没阻拦那女人才逃了,结果被罚了俸禄银子的却是你!”
不知不觉间,她对贺存瑁的称呼已经下意识的从“贺贱人”,直接变成了“贺大人”。
贺存瑁这家伙,人家到底是个正六品官呢!
还有,这家伙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讨厌,心胸也并不如他之前表现得那样狭隘……似乎,还挺有担当的。
“又如何?”
贺存瑁撩起那双清澈明朗的丹凤眼瞟她,剑眉星目,瞳仁如墨,眼光仿佛一汪冰冷清澈的雪水流转而过。
“总之犯人已经逃了。本官乃堂堂稽查司百户,这么点责任本官难道都担不得,倒叫你这小杂役去担?”
“当然担得,可是……”
杜青还想说话,贺存瑁却拍了拍她的肩膀,扬眉朗声说道:“那不就得了!大男人说话做事,别那么婆婆妈妈的!”
说完了语气一转,又哀怨的道:“不过徐老头也够狠呐。本来就囊中羞涩,接下来这俩月恐怕是没银子吃饭咯!”
“杜青啊,最近本官的伙食,说不得可得靠你接济了!”
贺存瑁嘴里说着笑话儿,却突然逼近她。他周身混着一股子清新醇厚的香味,那是贵家子弟特有的熏香,清俊好看的星灿长眸紧紧地盯着杜青。
自从那次近身搏斗和这小子交过手之后,这位高傲的贺四公子心里就落下了个大毛病。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他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出其不意试上一试。
桀骜如贺大人,居然也有给挤兑的跟受气小媳妇似的时候?而且居然是因为吃饭没银子!
杜青从小和街上的小子们野惯了,哪里有那种细腻心思去琢磨贺存瑁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瞧着贺存瑁的委屈模样,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行啊,没问题!只要贺大人你不嫌弃咱们的伙食就行。”
这般坦然自若,该是心无杂念吧。
莫非是他错了?
贺存瑁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很自然的和杜青相视而笑。黑色帽兜掩住他昳丽精致的容颜,只一双星眸,比天上阳光还灿烂,然而细看,又分明带着丝冷意。
从前种种不愉仿佛一笔勾销,贺存瑁顺势拍了拍她肩膀,二人各怀心思的相视一笑,如好哥们儿般相携而去。
门房内,有两个人在默默的看着。
方才贺存瑁扯了杜青出去,李子翩看的分明。他当时就眼角跳了跳,心中很是感觉不喜。
杜青这小子,就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