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平的到来,让原本闹哄哄的正堂哑寂无声。
主位上一左一右坐着的宣平侯和陆氏。
两人不约而同起身让坐,顾长平也不客气,掀衣坐上了陆氏的位置。
饶是这样,瞧宣平侯的神色,都有些如坐针毡的意思。
顾长平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盅,慢慢的抿了一口,又将茶盅搁下,看了眼靖宝,道:
“听到些风声,特意过来瞧瞧,你们商量着,我在边上听听。”
这种客套话,谁敢当真?
当真便是傻子!
皇帝下旨赐婚以来,顾长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婚事都是侯府,还有靖家三个姐姐、两个姐夫在操持忙碌。
他这会子突然跑来,明摆着是为了靖大老爷的事。
按理,入赘的女婿在这种场合,哪有什么发言权,但顾长平是谁?顾长平的背后是什么人?
宣平侯看着自家亲妹子,相当识趣道:“这事咱们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个名堂来,不如让长平出出主意。”
都说女婿是半子,陆氏是真把顾长平当成了亲儿子。
为了“娶”回这个亲儿子,听说她已经把大半个靖家都掏空了,还总觉得委屈了顾长平。
自打顾长平坐下,陆氏顿时感
觉有了主心骨,哪有不依的道理,“长平啊,这事你可得为娘讨个公道。”
这婚事还没操办呢,就连娘都自称上了,靖七羞得面红耳赤,我则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放心!”
顾长平冲陆氏一点头,“来人,去把岳父大人和陈巧巧请过来。”
这一声“来人”,便有些喧兵夺主的意思。
但靖府哪个下人敢说声“不”,阿砚颠颠的去请人。
片刻后,陈巧巧牵着靖平之的手,走进正堂。
到底是风月场中的人,面对这么多人,脸上半点惧色都没有,甚至昂首挺胸。
陆夫人恨得牙咬咬,又毫无办法,背过身偷偷抹泪。
靖平之还是那副傻呼呼的样子,根本不知道一家人为了他的事,都闹翻了天。
陈巧巧进门,一眼就看到了上首处的儒雅男子。
“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
“靖府的上门女婿,我叫顾长平,你有什么想法,可与我说。”
顾长平问得突兀,答得让人意外,我与靖宝对视一眼,眼中各有疑惑。
陈巧巧看了顾长平半晌,道:“靖府的事情,你能做主?”
顾长平容色一敛:“要看你所求是什么?实在让人为难
的,我得向岳母大人请示。”
陈巧巧心中冷笑。
估计靖家是没辙了,请个女婿出来做和事佬。
“我的要求很简单,老爷这副样子,身边离不开人,我愿意侍候他一辈子,来赎从前犯过的罪。”
顾长平:“名份呢?”
陈巧巧:“不敢奢求太过,一个贱妾而已。”
顾长平眉眼往下一压,“只求如此?”
陈巧巧:“只求如此!”
顾长平扭头看向陆氏,“岳母大人,既然她只要求做个贱妾,看在她救老爷一命的份上,不如就依了她吧!”
这话一出,堂里所有人脸色俱变。
陆氏的脸惨白无比,看向顾长平的眼神中俱是震惊。
“这女人戏子出身,心狠手辣的很,这样的人招进家门,那便是祸害,先生昏头了不成?”陆怀奇在我耳边嘀咕。
我不理这个二百五,目光向靖宝看过去,却见她也正向我看过来。
四目相对,我们眼中的疑惑尽数退去。
先生绝对不会昏头,定有后招。
后招随后就到。
顾长平端起茶盅,笑了笑道:“八爷靖荣寅原本记在夫人名下,算作嫡子,他生母既然入了府,那就不方便再记在夫人名下,侯爷,夫人
,你们说呢?”
话落。
一室死寂。
大秦朝对嫡庶有着详细的区分:嫡子能继承家业;庶子不能。
庶子成年后,府里替他成亲娶妻,便已尽到了职责;
至于他将来是留在府中,还是出府另开门头,只看当家人对庶子有多少情分。
嫡庶在婚娶上也讲究。
嫡子成婚配嫡女;庶子成婚配庶女,还得再细分一下有家底的庶子庶女和无家底的庶子庶女。
八爷靖荣寅原本记在正室名下,算作嫡子,成年后靖府家产有他一份。
若记在陈巧巧这个妾名下,那靖府家产他看得着,摸不着,娶妻后就两个字:滚蛋。
这一招对陈巧巧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对陆氏来说,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宣平侯眉眼舒展开:“正应如此!”
八爷虽由陆氏一手带大,情份不比寻常,但面对陈巧巧如此咄咄逼人,陆氏一狠心,“姑爷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听姑爷的!”
这一下,轮到陈巧巧的脸色,惨白如纸。
“真真是好招啊!”
耳边,又响起二百五的感叹声。
我端起茶盅,掩住了嘴角的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