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皇宫,像一顶巨大的伞,伞下的世界,透着压抑。
郭长城走进御书房中。
“回皇上,人已经在五城兵马司安置下来,下一步该如何处置?”
李从厚目光一斜,“秘书郎,朕想听你说说。”
靖宝这几天夜不能眠,偏又到了换季的时候,嘴角一溜串的水泡,张嘴都很困难,索性来一句:
“不知道。”
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李从厚着实咬牙切齿,冷冷道:“那便关入牢中,等战事结束后再说。”
“是!”
等郭长城一走,靖宝深吸一口气,道:“皇上,臣可以离开吗?”
李从厚:“主子还在办公,奴才倒想开溜?”
奴才?
谁他娘的是你奴才?
靖宝面不改色:“皇上,臣只想出个恭。”
李从厚:“……”
王中见气氛不对,忙打岔道:“这种小事还请示皇上,还不快去。”
“臣,谢皇上让奴才出恭。”
靖宝一本正经行了个礼,离开的背影一摇一晃,看得李从厚心头一阵添堵。
“添热茶!”
“……”
“王中?”
“呃?”
王中一怔,忙笑道:“老奴这就去添。”
李从厚:“王公公想什么这么入神?”
“老奴……”
“在想如何向长
公主交待?”
王中只觉五雷轰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皇上,老奴与长公主并无多少交情,只是从前她救过老奴的命,老奴又是看着那臭小子长大的,所以才……”
李从厚:“才多用一分心!”
王中:“是!”
“他叫你一声阿翁,朕从前也叫你一声阿翁。”
李从厚的面色如纸一样白,嗓音透着浓浓的疲惫:“阿翁啊,你可曾对朕多用过一分心。”
“皇上——”
王中的眼泪扑扑直落下,泣不成声道:“老奴对皇上是十二分的心哪!”
李从厚冷冷一笑:“这十二分的心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王中连哭都忘了,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的皇帝。
……
靖宝出恭是假,想到外头透口气是真。
皇帝的用意很明显,凡是与徐青山、顾长平有关的人,都要严防死守。
由此看来,他心里多多少少起了疑心。
靖宝欣慰的同时,心又揪起。
徐家军三日休整,足够让顾长平赶到京畿附近与昊王会合。
这是他与青山第二次面对面遇上。
这一仗他们要怎么打?
谁胜?
谁输?
还有——
美人和三一不会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这个节骨眼上大闹城门卫,到底是为了
什么?
总觉得有些诡异!
靖宝越想心里越没谱,那嘴角的水泡也不知为何,突然钻心的疼。
有什么打在鼻尖上,一摸,竟是滴雨水。
雨点子突然啪啪落下来,靖宝赶紧往回走,突然视线里多了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撑着一把伞,向她走过来。
走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个年轻的小太监。
“秘书郎,这伞你拿着。”
“不用!”
靖宝刚推辞,小太监上前,不由分说将伞塞到她手中。
靖宝脸色突的一变。
不对。
还有什么也一同塞进了她的手心。
她低头一看,竟是张细小的纸条。
靖宝的心怦怦直跳,四下张望,哪还有什么小太监的影子,只有几盏宫灯被雨打得吧嗒吧嗒响。
她快步走到宫灯下,用伞做掩护,借着一点微弱的光,心惊胆战的扫了那纸一眼。
一眼过后,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
而此刻,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还有李君羡。
李君成见他神色不对,问道:“顾长平的信里说什么?”
李君羡:“你自己看!”
李君成看完,正色道:“他让我们先往后退三百里,拖上两天时间,不要与徐家军正面对上,然后再全军压上?这什么兵法?太冒险了!
”
李君羡背着手在帐中踱步。
这一步,的确太险。
虽然北军已经打到四九城外,看着所向披靡,一往无前,实际上兵力已经损耗的差不多了。
真正的强弩之末。
后退不是问题;
拖两天也不是问题;
但全军压上……
就算侥幸得胜,也只能是惨胜,后面呢?
更何况一旦败了,就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李君羡想到这里,这步踱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没区别,心急如焚。
“别走了,都把我绕晕了!”李君成头疼。
李君羡脚步一停,目光直视李君成:“搏,还是不搏?”
“问我做什么?”
李君成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一下,“问你自己,是信他,还是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