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隐入云中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落在徐青山的嘴角上。
他伸手去摸,才发现不是雨滴,是眼角滑下的一滴泪。
二叔不是北军杀的。
那么杀他的人,要么是皇帝,要么是……
如果是皇帝,那么他徐家,他徐青山就是一场笑话;
如果是……
徐青山猛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二叔是他嫡亲的儿子,这天底下没有哪个父亲会残忍到……
“将军!”
沈易走过来,声音很沉:“死伤人员清点好了,死三千两百人,伤六百七十人。”
徐青山身子一晃,惊怒道:“怎么这么多?”
沈易:“北军死伤是我们的三倍。”
徐青山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却终究归于沉默。
“马成什么时候送走,他有些撑不住了。”
出生入死的兄弟,沈易没有一刻不放在心上,“还有,北军夜行千里,再不追,便来不及了。”
徐青山看着沈易,答非所问道:“沈易,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将军是个好人,他喜欢读书,没事就拿本兵书在手上,只要不惹着他,他说话永远是温声和气的。”
沈易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和
马成是在整个徐家军里千挑万选出来的,早在几年前,大将军就让我们挑大梁了。”
父亲是爱我的!
哪怕相隔千里万里,他都早早的为我备下两员大将。
“我祖父呢?”
“我只跟过大将军,没跟过国公爷。”
“我祖父也是个好人,他忠君爱国,对我,对我父亲……”
突然,徐青山浑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一样。
为什么他只记得祖父对他,对父亲如何,为什么他脑子里一点都想不起来,祖父对二叔是什么样的?
“将军,顾长平对你说了些什么?”沈易忍不住问。
怎么和他打了一仗后,将军整个人就魂不守舍,盔甲也不脱,身上的伤也不治,就这么干巴巴的枯站着。
“没什么!”
徐青山敛了所有神色,道:“你立刻安排马成入京,我便不去送了,多派几个侍卫跟着,走小路。”
“是!”
“麦子!”
“爷?”
“把吴正峻,周明初叫来。”
……
吴正峻、周明初就等在边上,二人来得速度极快。
“吴大人,周将军,今夜我带兵追出去,顾长平就等在半路。”
徐青山声音透着肃杀:“可见我们的猜测是对的,李君成
已然南下。”
周明初忙道:“将军,我们也兵分两路,一路南下,一路拖住顾长平。”
“我留下!”
吴正峻自告奋勇道:“徐家军脚程快,将军你去追。”
“必须兵分三路。第一路,由吴大人领兵,在东昌城拖住顾长平!”
徐青山的布局有条不紊。
“第二路,由周将军领兵。顾长平此人聪明绝顶,万一拦不住,周将军把兵马埋伏在南下的路上,再次伏击。
如果吴大人拦住了,周大人便立刻南下,支援京城。我则带徐家军,直奔京城。”
吴、周二人同时眼前一亮。
三道防线,一道守,一道攻,一道进可攻,退可守。
徐青山伸出手,同时落在周明初,吴正峻二人的肩上,像是叮嘱,又像是鼓舞道:
“北军破釜沉舟,南军成败也在此一举。我与二位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旁的话没有,只有一句保重,尤其是吴大人。”
吴正峻昂首一笑:“若能活,徐将军请我喝顿酒如何?”
徐青山:“我会在京城最好的酒楼,请吴大人喝最好的酒。”
吴正峻:“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徐青山看向周明初:“李君羡此刻肯定
在奔往京中的路上,两个孩子我带走!”
周明初哪敢反对,“一切听从将军安排。”
“事不宜迟,就此别过!”
徐青山一抱拳,周、吴二人也跟着抱了抱拳,各自转身。
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面,如果是,这告别显然太仓促。
徐青山扭过头,看着二人的背影融入夜色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连告别都已是如此艰难,那么生离死别呢,难道不应该更痛?
二叔,你略等等。
那一箭是谁射出去的,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
中秋后的四九城,刮了一场风,下了一场雨。
皇陵的温度骤然下降。
高朝缩在暖阁里,手里捧了个酒壶,懒懒道:“三一啊,这日子跟守活寡似的。”
睁眼吃,闭眼睡,夜里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
嗯!
真别说,守活寡这三个字,形容的还很贴切。
钱三一恬不知耻地接话道:“要不,咱们找人偷个情,出个墙?”
美人一掀眼皮,“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