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征来找陆言的时候,那少年正盘腿倒在沙发上粗鲁的打着游戏。
宋家和陆家是邻居,宋四小姐的闺房推了窗就能看见陆少爷房间的阳台。
小时候,宋征经常叼着果核跑来妹妹房里,把对面小丫的阳台当作靶场练手玩,把陆言恶心的狂吐口水,后来少年报复心一起,大提琴挪到阳台,一到夜里就开始鬼哭狼号,尤其不知从哪淘来的八十年代扩音喇叭,方向直直对着宋家。
陆老爷子宠着溺着,全家上下没人敢言语,可偏他家宋老头下手毫不留情,宋四嘤嘤啼啼去告状,他便挨了好一顿挞罚,被传到隔壁的他耳中,幸灾乐祸到满地打滚儿,那时候,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男孩还没有出现,而那少年身旁形影不离的位置也总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想想,也有日子没见他了。
刚从马场应付完马术课回来,还没来得及迈入前庭,手机响了,保姆出来迎他,他一手提着小皮箱,一手握着手机,接听电话的一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好久好久,总觉得听筒里传来的那声音如此不真实,慵慵懒懒的,又是不容置喙的语调,太阳跃过头顶,恍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下意识的转过头朝隔壁望去,保姆已经走到他的身边,此刻正恭敬的等待,他合上手机,把皮箱递给了保姆,转身便走向隔壁。
陆家的管家见了他,礼貌的喊了声三少爷,宋征却觉得,这素日向来面沉如水的管家先生,今儿个却格外有些异样,至于是哪般异样,当他走进陆家,见到正半躺在偏厅那阔叶黄檀的罗汉床上霹雳啪啦的打着游戏的某人时,终于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你迟到了三分钟。”陆言笑嘻嘻的看了眼手机,身子一软,继续躺倒,接着虐待手中的psp。
宋征走到他面前,定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确认了眼前当真是个实实在在的大活人后,才低低的靠了一声。
“你丫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言一不小心走了神,不开心地“啧”了一声,掌机被随手一丢——“刚回。”
少年伸伸懒腰坐直了身,一边划着手机,一边示意面前的男孩落座。
“我可记着这张罗汉床是陆爷爷的专座,也就你,敢鞋都不脱就往上踩,”话虽如此,宋征却礼貌的坐在了另一侧,阿姨过来为他上了茶,宋征只笑:“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没准。”陆言把手机握在掌心,笑吟吟的抬了眉。
宋征若有所思的望着少年来回摩挲在手机边缘的指,隐约嘴角处的那一抹不可思议的微笑,总觉得这人这次回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干嘛总看手机?跟谈恋爱了似的。”宋征打趣道。
陆言不置可否,放下手机,懒洋洋的指搭在杯沿,笑眯眯的看着他:“你最近怎样?”
“我?”宋征摇摇头——“还不是老样子,各种没完没了的糟心课,别提!你那山高皇帝远的,想怎玩就怎玩,肯定体会不到我的痛苦,妈的,羡慕不来!”
宋征说着煞有介事的瞄了他一眼——“说实话,当初哥几个都以为你丫出国了,谁成想你特么一声不吭跑乡下去了?要不是从我爷爷念叨,哥几个至今还特么蒙在鼓里呢!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宋征说完就后悔了,他心虚地咳了几声,也不再看他,生怕陆言一不小心想起什么,又或者想起什么不该想起的人,跟从前似的跳起来摔桌子翻脸。
他偷偷地飞了他一眼,却见那少年一脸淡然的凝望着桌上的手机屏幕,特别的心平气和,特别的和蔼可亲,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感受到了几分怪异和诡谲。
“家里这么静?四叔不是回来了吗?”之前不觉得,一冷场便突然有了意识,宋征开口问道。
陆言不紧不慢地说:“都去劈柴胡同接爷爷了。”
宋征装作恍然,点了点头:“你奶奶也去了?”
陆言面无表情的从嗓子眼里闷出一个字——“都。”
宋征尴尬的咽了口茶。
他总嫌弃他们宋家乱、破事多,其实这么一对比,简直干净的不能再干净。
他上面就俩姑姑,属于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实话跟他们老宋家关系不大,往下就一妹妹,都是一爹妈生的,再怎么闹也都是一张里子,不像他们陆家,要多脏有多脏。
别的就不说了,早些年他们陆家还是一大家子住一起,后来四叔一家随着工作调动去了大西北,陆二叔一家不久也搬出了大院,只剩了陆言他们一家,他爹陆怀棠身居要职,常年在外公干,说白了,在这的大园子陪着二老的,最后也就剩了陆言一个人。
后来的事也都知道了,陆言去乡下不久,他父亲去世,老爷子悲痛之下独自搬去了劈柴胡同,下了死命令任谁都不许过去打扰,一开始只听说老夫人派人去了几次,都给打发了回来,后来三叔硬着头皮去请,也被老爷子一脚踹出了门,这才真的没人敢再敲门。
老爷子一人住的时候,犯过几次病,也住了两次院,每次都被苦口婆心一通劝,可出了院坐上车又是直奔西单关了禁闭。
后来四叔一家被调回京,说是老夫人求的情,可不管是谁求情最后还是老爷子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