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东方云此时已是一无所有,原本的六品秘书郎,如今被一撸到底,重新成了庶民。更要紧的是,谁都知道,整件案子的办理过程中,东方云出力最多,最后案子能办到那个程度,东方云的功劳也最大,如今出力最多,功劳最大的人,反倒是最没下场的一个,不禁让人唏嘘世事无常和官场风云莫测。
狄知逊面露尴尬,反倒是东方云更豁达些,淡然一笑说:“狄公哪日离京,我送你,今日我先请你去百香楼,咱们痛痛快快一醉方休。”
狄知逊连连摇头拒绝,说我又不是立即走,自己的调转还要在吏部那边走公文,等过两天你精神好些再喝不迟,东方云却十分坚决,起身要拉着狄知逊走。
两人正在拉扯僵持,敲门声响起,东方云喊了声进来,家老罗山推门进来了。
东方云在隆庆坊老宅的家老管事是许大嘴,许大嘴在遇袭时为了掩护东方云丧命,东方云搬进新宅时,李道宗原本连同宅子也送了家人和家老,但都被东方云以习惯了清静,自己能打理生活起居给婉拒了,所以搬进新宅子以来一直没有家老管事,只有两个厨娘和两个本门的杂役在新宅中做些打扫类的杂活。
前阵子收拾了四海盟后,东方云将段平裴达作为人质软禁在新宅内,后来独孤芸又住了进来,狄知逊等人又时常来商量会议,人多了,府中上上下下的事情也多了
,原来的杂役实在料理不开,所以特意嘱咐钱牢从麻衣巷调来了罗山,此人办事勤勉谨慎,又十分机灵,是钱牢最为推崇的手下,罗山来时,一并从麻衣巷带了几个手脚灵便嘴也严的杂役,如此一来,府中的吃饭的嘴立即翻了几番,但罗山打理得当,倒也是井井有条。
罗山见狄知逊也在,先向东方云行了礼,随即也笑呵呵的向狄知逊行了个礼,这才说话:“一个叫郝处俊的求见。”
东方云没有说话,他不记得自己认得这么个人。反倒是狄知逊笑着说了:“此人我知道,滁州长史郝相贵的大公子,听说此人颇有才名,今年刚好进士及第,是你的同年嘞。”
罗山笑着说:“狄公真是神算,郝公子说是您的同年。”
东方云看着狄知逊:“狄公知道的还不少啊,连我的同年都知道。”
狄知逊苦笑:“我此去恐怕就是要调往滁州,这是吏部的朋友关照我的,滁州刺史现正出缺,据说郝相贵递补为刺史的可能性很大,他们让我最好见见这位仁兄,人家也是好心,这也算是官场世情吧。”
东方云苦笑:“自考试之后,我还没见过这些同年呢,今天若不是人家主动来,我都忘了这档事了。”
狄知逊劝道:“见一见也好,人情世故还是要讲的,尤其是座师和同年,都是顶要紧的,相互扶持,相互帮衬,仕途才能顺畅嘛。如今你已无官身,
将来若要再进官场,恐怕就要走吏部关试铨选,风评人望可是很重要的。”
东方云想了想,淡淡一笑,“既然狄公说了,我就从善如流,罗山,请他进来,哦,不,我去迎一下。”
狄知逊知趣的站起身,呵呵一笑:“你有客,我先告辞,改日再让你请客,一醉方休。”
东方云将狄知逊送到正院大门口,没有了案件纷扰,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的,气氛悠闲恬淡,罗山早已先行一步到了大门内的门屋里,东方云刚出现,罗山便引着一位三十岁不到的男子从门屋内出来,东方云和狄知逊二人一看,只见此人中等身材,脸略黑,长的孔武敦实,不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文士,更像是个武夫。
罗山笑着躬身介绍:“公子,这位便是郝公子,郝公子,这位便是我家主人。”
郝处俊上前一步,十分客气的说道:“东方兄,在下郝处俊,久仰兄台大名了。”
东方云连忙回礼:“有失远迎,郝兄莫见怪。你我虽为同年,但知举后这还是头一次见,这是在下的疏忽,郝兄多海涵。”
东方云说话客气谦恭,郝处俊听了十分舒坦,他笑着看向狄知逊:“兄台有客,请先招呼客人,你我同年不必客气。”
狄知逊本来不想见郝处俊的,但此时既然撞上了,而且见郝处俊随和知礼,狄知逊突然对此人来了兴趣,便笑着说:“在下并州狄知逊,原本要与东方
兄一同去百香楼喝酒畅聊的,郝兄既然赶上了,不妨一道如何?”
东方云一愣,不明白狄知逊为何临时改了主意,但他既然已经开口,自己也不好反驳,只能顺着狄知逊的话继续说:“是啊,郝兄请赏光,咱们一同去如何,百香楼在下是去过的,不光酒好,菜也不错,尤其是那里的新罗婢和菩萨蛮,着实是美貌动人。”
见对方相邀饮酒,郝处俊也有些纳闷,他原本以为东方云是出来送客的,没想到却是出门跟朋友饮酒的,见主人盛情相邀,也不似做作,反正今日之事在哪里说都是一样的,便笑着答应:“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东方兄了。”
郝处俊进来前已在大宅四周略转了一圈,能在永嘉坊有这样规模的大宅,而且乌头门高大煊赫,阀阅两柱粗壮,料定这东方云的门第非同一般,进院后见,郝处俊在门屋向内看,见到正院高屋红柱,青砖铺地,更坚定了这不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