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有意在李恪面前示弱,所以半真半假的回道:“王爷见识透彻,在下佩服。”见李恪得意而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东方云继续问道:“殿下手段高妙,只凭一张回执就扳倒了杜楚客,去掉了李泰最重要的臂膀,从此李泰再难跟殿下争夺储君之位了。”
李恪得意的哼了一声:“只凭一张回执?这可不是一张回执那么简单,我连环布局了数日,才有朝堂上那雷霆一击,那封公函是真实存在的,用印和存档日期也都对,都不是临时编造的,只不过是朝堂对峙前一天,才由人悄悄送进杜楚客的值室,压在他案头一堆公函文档的下面,而那个回执上杜楚客的签名也是真的,只不过是从别的纸张上裁剪下来的,我府中有一名裱糊的高手,可以裱的天衣无缝。”
东方云皱眉:“皇帝如今还在犹豫,迟迟不肯颁布废太子的诏书,现在的局面,跟我们当初的设想不一样,我担心迟则生变啊。”
李恪一听,笑容收敛了,眉头皱起:“确实这一点出乎我们的意料,不过这也不奇怪,父皇还念及父子之情,下不了决心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李恪的眼中放射出逼人的寒光:“不过我已有所部署,父皇不下决断,我来帮他下决断,顺便再给老四加点料。”
第二天巳时,房遗直衙署无事,便又想起昨天那封密信,一名队正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将军,宫里来人了,找您呢。”
来人话未说完,房遗直已是利落的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整理衣冠,走到正堂,只见一名小宦官站在正中,见了房遗直出来,小宦官赶紧面南而立,挺了挺腰。
房遗直快步跪在小宦官面前,遥祝圣安后,小宦官回了句圣躬安后,便捏着公鸭嗓子高声说道:“陛下口谕,着房遗直立刻进宫。”
那小宦官宣了口谕,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对房遗直讨好的说:“将军请随咱们尽快进去吧,大家在甘露殿呢。”
房遗直不敢询问打听,只客气的说了声好,便赶紧跟着小宦官走了。
到了甘露殿外,一名小内侍正等在外头,见房遗直走过来,那小内侍向前迎了两步,低声说道:“陛下说了,房将军来了,无需通报,直接进殿觐见。”
一听内侍这么说,房遗直旋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几个呼吸之后,这种不好的预感就被证实了,一走进殿内,房遗直立刻就被眼前的阵势镇住了,皇帝的御座前,站着十来个人,除了长孙无忌,岑文本、父亲房玄龄、魏征、刘洎等政事堂宰相,还有参知政事韦挺、刑部尚书马周,大理寺少卿戴胄、少府监窦德素、更奇怪的是,闫立德和窦琎竟然也在,而这两个人,一个是现任将作大匠,另一个是前任将作大匠,这两人同时出现,耐人寻味。
此时大理寺少卿戴胄正在奏事,君臣众人都听的认真,所以房遗直进来也没人注意,房遗直掂量了下自己的位置,站到了所有人后面,那领路的小内侍也很识趣,悄无声息的退到不知哪个看不见的角落了。
只听了两句,房遗直便停明白了,戴胄奏报的是昭陵的案子,这案子皇帝数日前命大理寺尽速办理,自从太子李承乾谋反那日大理寺卿张行成被罢官,大理寺的大小事务,实际就是少卿戴胄主持,戴胄向来以刚正不阿执法如山著称,当初皇帝让戴胄来办,就是要借助戴胄的铁面无私,要一办到底,不留情面了,不管你是皇亲贵戚,还是功勋世家,都难逃唐律煌煌。
戴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正因为账目混乱,所以工匠的伙食才时常被克扣,工钱结算也常有拖欠,加之频频要求工匠们催工赶工,工匠们早有怨气,所以当薛承张三郎等人再次强迫工匠们赶工抢进度时,积怨爆发,才有了此次暴乱。臣等到昭陵实地查访,账目混乱仅仅是一方面,针对工匠的管理也十分粗疏,打骂刁难是常事,为了给其他工匠所谓立榜样,经常有工匠被打的遍体鳞伤,有些工匠生病了,不仅无法及时得到医治,而且也不允许歇工,带病干重活,有些工匠甚至累到吐血……”
说到这里,戴胄显得十分义愤,语气加重:“臣等查实,诸贼的斑斑劣迹罪行多达十七条,涉及的主要责任人,包括工部主事薛承、守宫署掌固薛五、赵二乙、陈三、刘景等人,将作监监作张三郎等人,共计二十余人,薛承等贼在事发后情知罪无可赦,已经逃走,如今下落不明。”
戴胄顿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扫到一旁的窦德素,继续说道:“另外,驸马都尉窦怀悊身为护陵将军,克扣护陵将士军饷,致使护陵军军纪涣散,人心浮动,以致修陵工匠聚众闹事时,护陵兵不仅不能弹压,而且阵前集体哗变,酿成更大乱子。”
房遗直一听就明白了,窦怀悊是窦德素之子,这案子里窦怀悊难辞其咎,难怪看似无关的少府监窦德素也在这里。
听了戴胄的奏报,李世民脸色十分难看,扫视下面的臣子,这些臣子心知天子怒火正盛,没人敢抬头触霉头,都死死的低着头,唯恐皇帝点名到自己,李世民来回扫视了两圈,目光最终落在闫立德身上:“闫立德,你不是时常去九嵕山视察修造进度吗?戴胄查出的这些问题,你去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