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礼不卑不亢的答道:“虽是同宗,但自蜀中北迁后,薛氏繁衍分支众多,薛大将军是西祖那一支,在下是南祖一支。”
窦怀悊知道薛氏西祖一支多出名将,南祖这一支诗书传家,名臣辈出,不仅心生敬意,赶紧说道:“快给薛公子看座。”
姜十七一听,忙摆手示意吴三增加座位。
吴三原本还替这位公子担心,尤其怕这位公子说走嘴把自己兜出来,但眼见这公子只几句话就成了座上宾,暗自庆幸的同时,心说自己眼光不差,果然这公子有些来历,事后应该还能在这公子身上弄些钱出来,所以间驿丞摆手,吴三连忙乐颠颠的去安排了。
一时东方云落座,吴三等人正忙着布酒菜,窦怀悊趁机问:“薛兄可是来京城应举的?”
东方云叹了口气:“窦将军眼力不差,在下今科侥幸上榜。”
窦怀悊不解:“既然已进士及第,为何叹气?”
东方云说:“中虽中了,可是按朝廷制度,要等到明年吏部铨选后才能授官,若是吏部铨选不过,那也只能在家继续等了。”
“我当是什么大事。”窦怀悊释然的一笑:“以薛兄的出身,吏部那些官员保准能给薛兄优等,薛兄明年必定能授官的。前程未卜啊。”
姜十七极善察言观色,他一直留心观察窦怀悊和薛礼的对话,而且看出了门道,窦怀悊起先对东方云并不怎么上心,但在看到薛礼身后那仆从后,态度有所变化,当薛礼报出姓氏籍贯后,窦怀悊当即刮目相看,如今听闻薛礼既已及第,知道起日后前途广大,态度明显更加殷勤了,从窦怀悊一系列的态度变化,姜十七已经对窦怀悊有了大致的了解。
至于这个薛礼,想是不愿在京中枯等铨选,便到京城四周转悠消磨时辰,虽然是个不速之客,却也意外帮了自己一点小忙,想到这,姜十七便笑着对薛礼说道:“公子雅量高致,不妨也点个曲子,大家共赏。”
薛礼谦逊的说:“还是窦将军点吧,在下不过是个布衣书生,怎敢在此僭越?”
窦怀悊一笑:“什么布衣将军的,你我都是客,薛兄是懂音律的行家,点一曲大家共赏嘛。”
东方云不再推辞:“刚才姑娘所唱,乃是屈子传世之作山鬼,在下有一首当代人所做的诗,不知姑娘可否能唱?”东方云边说边打量山田光子,这女子面若桃花、眼如秋水,容颜俏丽,佳人绝代。
山田光子见薛礼看自己,腼腆的一笑,轻声说道:“公子可有词?”
东方云回身对花头陀说道:“拿纸笔。”
众人将目光集中到捧剑仆身上,捧剑仆右手右臂捧剑,左肩上还挎着一个很大的褡裢,只见捧剑仆快速的从褡裢里掏出笔砚等物件,摆在桌面上。
薛礼对众人解释道:“这是在下的诗袋子,里面装着笔墨,路途中若有了诗兴,或是想到好句,随时记下来。”
众人都是一笑,只有窦怀悊目光一闪,他的目光集中在那捧剑仆掏出的那卷轴之上。
窦怀悊心中一动,暗道此人平素写诗竟然用卷轴,还是这么考究的卷轴,不愧是世家子弟。
唐代的书籍多为卷轴装,而卷轴组成通常分为(一)卷、(二)轴、(三)飘、(四)带四个部分。具体的卷轴样式,通常是在文章末尾安装一个长度比书卷幅面宽度略长的轴(一般都是木轴,也有玉轴或其他轴),以(二)轴为圆心,将书(一)卷一圈一圈卷在轴上。文人将诗句或文章写在纸上或缣(jian读兼)帛上后,若要装订成册,只需依次粘在长(一)卷之上即可。至于(三)飘则在卷首,类似于现在的扉页,选用质地坚韧不易损坏的材质,纸或丝织品皆可,丝(四)带系于飘头,作用是捆缚卷轴。
翻阅卷轴之时,只需解开丝带,逐次展开,类似场景参见图穷匕首见。阅读完毕,书卷随轴卷起,用卷首丝带捆缚好,便可将书卷放回插架上。
那么唐人怎么区分书籍的贵贱呢,答案是,看装订,即轴、带、帙、签等装饰物。上品书用红琉璃轴,中品书用绀(gan读干,红黑色)琉璃轴,下品书用漆木轴。
至于区分书籍种类,同样要看轴、带、帙、签的颜色,其中(一)经(二)史(三)子(四)集各有不同,(一)经用钿白牙轴、黄带、红牙签;(二)史用锱青牙轴、缥带、绿牙签;(三)子用雕紫檀轴、紫带、碧牙签;(四)集用绿牙轴、朱带、白牙签。
窦怀悊清楚的看到,薛礼所用的卷轴,竟是红琉璃轴,卷也是蜀锦所制,签是青牙签,随笔记诗句的卷轴便是红琉璃轴配蜀锦,家资财力可见一斑。
东方云提笔,潇洒的在卷轴上挥毫而就,随即起身离席,双手捧着卷轴来到山田光子面前,温柔的说了句:“有劳姑娘了。”
山田光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薛礼所用的卷轴,重重的对薛礼投来一瞥,东方云只觉这一瞥中饱含了千般情愫万般娇媚,直看的他心动神摇。
东方云急忙收敛了心神,转身回座。
山田光子见薛礼无动于衷,略有些失落,但随即低头看卷轴,只见卷轴最上方龙盘虎踞的写着《春游曲》,下面的诗句依次是: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