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既是表达不满也算是勉强答应,迈步走进小屋,身后跟着的胡商虽皱着眉,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应该是马夫夜间休息的小屋,屋子里充斥着外面钻进来的马粪味和阴潮的霉味,胡服商人闻不惯这个味道,从一进门就捂着鼻子,待执事出去,皱眉埋怨道:“岳丈,这张亮如此怠慢,看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侯君集倒显得无所谓,淡淡的回了句:“咱们是来找领兵大将的,不是来找老好人的,带兵的人都是这个脾气,越有本事的越不好相与。这你就受不了了?你是没见过李靖那怪老头,当年不管我如何求他传授我兵法,他连搭理都不搭理我,你要碰到那样的,还不得气死?”
胡商听了侯君集的话,心情好了一些,捂着鼻子的手也放下了,四下打量屋子的陈设,这件屋子不大,陈设也很粗简,除了一张足够三个人睡的大床,一张五尺长的大条案,几张胡凳和马夫烧火取暖用的炉灶,再也没有额外的陈设。
借着窄小的窗户透过的微弱阳光,侯君集意外发现条案上竟有一层厚厚的灰。
他走过去,伸手在条案上一扫,手掌上粘了厚厚一层灰,再俯身偏头看胡床,也是厚厚一层灰。
奇怪,这屋子似乎许久没人住过了。
就这样,侯君集二人在房间里枯等,主人张亮不现身,府上也没人来端茶送水,两人如同被人遗忘了。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两人的耐心都要到了极限,胡商已经焦躁的来回踱步,侯君集也好不到哪去,他看着胡商的身影,几次都想喊他停下来,因为他越看越觉得焦躁,但每次都是话到嘴边,侯君集便提醒自己,成大事要有耐心有静气,便强压着恼怒忍了下来。
终于,门外有了动静,是脚步声,只有一个人,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口停住了。
奇怪的是,来人既不敲门,也没推门,而是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屋内的人主动开门出来迎接,而门内的侯君集,也是一动未动,盯着门,似乎目光已穿过门板审视来人,胡商想要上前开门,却被侯君集一把拦住,侯君集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双方就这样隔着门板对峙,谁也不肯先有动作。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侯君集突然哈哈大笑,爽朗的大声喊:“已到了府上,过来见一面又何妨?”
门开了,张亮跨步走了进来。张亮没穿官袍,也没穿居家常服,而是一身窄袖紧褪的短打扮,头上带着青色抹额,像是刚刚练过功夫。
侯君集上下打量了张亮,狡黠的挤了挤眼睛:“郧国公,别来无恙?”
张亮先是看侯君集,随即目光锁定了一旁年轻的胡商。
侯君集笑着要介绍。
张亮笑了:“不必介绍了,谁不认得贤婿贺兰楚石,如今在右卫薛万彻手下任中郎将,这可是我大唐的明日将星啊。”
贺兰楚石被说的得意,却也没忘躬身见礼:“拜见郧国公。”
张亮笑着一摆手示意不必客套:“侯大将军今日登门,可是有事教我?”他悠闲的坐在胡凳上,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侯君集坐在张亮斜对面,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一场大富贵,找郧国公共享。”
张亮哈哈一笑:“我现在身为国公,又是大将军,官高爵尊,还有什么比老夫现在更大的富贵吗?”
“这大富贵不是我侯君集给你的,是太子给你的。”侯君集毫不掩饰的试探着张亮的底线。
张亮一听,脸色一变,他在官场多年,自然听得出侯君集话里的轻重,板起脸冷声道:“老侯,我当你是老兄弟,老朋友,你跟我开这种玩笑,可别怪我翻脸,赶你出门。”
“你不会赶我出门的,我会跟你说什么,其实你心里早有计较,否则你也不会把我们爷们安排到这种地方,也不会在门外站那么久都不进来。”说着往张亮面前凑近了些,做出紧逼的态势,给张亮增加压力。
张亮被侯君集戳穿心思,略显窘迫,不过他马上就调整好了表情:“老侯你真越来越老辣了,不愧是太子的心腹。”他将太子的心腹几个字咬的很重,有意提醒侯君集,你是我不是。
侯君集岂能听不出张亮的言外之意,他微微一笑:“不是太子的心腹又如何,太子宽仁,若能在关键时刻助太子一臂之力,太子定不会亏待了功臣,你那个有王姬之姿的美妾,愿望自然也能实现。”
话已经挑的很明了,就看你怎么选了。张亮看着侯君集的脸,似乎在掂量侯君集承诺的份量,又像是在算计事成之后的利益。
侯君集也不催促,张亮没有立刻拒绝,也没翻脸,说明已经动心了,想来那个王姬的预言,张亮是真的当回事了。屋内的三个人,都一动不动,各自盘算着心事。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亮终于所有动作,但却不是说话,而是站起身,来到炉灶旁,伸手进入炉灶灶膛里,在里面鼓弄了两下,侯君集和贺兰楚石听到那张巨大的床榻下面有声音。
侯君集分明看到,张亮的手从灶膛里抽出来时,手上只有一层浮灰,而不是灶膛里应有的灶灰。
张亮来到床榻跟前,用目光示意侯君集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