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卢照容如此陷害东方云,只是由于考试当天卢照容自恃第一个交卷,在考生中理应成为焦点,但那天他虽被天子召见,却亲眼见天子对第二个交卷东方云更欣赏,一副小人得志嘴脸的主考岑文本又极力向天子推荐东方云,更可恨者,出门遇到的李成芝又只问及东方云却对卢照容视若无睹,加之此后听说东方云被特检进入秘书省,其书法又被天子悬挂在宫中与王羲之的法帖并列,随后东方云短短一个月又从九品校书郎蹿升至六品秘书郎,升迁之快令人咋舌,而卢照容却需要按照朝廷规矩流程在吏部等候铨选,这一系列因缘际遇造成两人如今天差地别,卢照容因忌成恨,对寒门小户却爬的比自己快的东方云怀恨在心,苦思冥想之后,琢磨出了联合房遗直对付东方云的办法。
房遗直不是没有对东方云产生过怀疑,在用兵方略案中,在启用东方云做鱼饵后,确实东方云有过怀疑,尉迟宏更是提出过一连串对东方云的质疑,虽然现在案件已结束,但当时那些疑问始终萦绕在房遗直心头,他也曾想过解开那些疑团,只不过那段时间诸事繁多,他后来又因为丢了用兵方略而被罢官,复职后心思又一直聚焦在洪州和陈有方的案子上,根本无暇考虑东方云的事,如今卢照容上门主动提及东方云,让房遗直重新审视东方云身上的谜团。
房遗直仔细推敲,如果想查清楚东方云,有两个难题不得不解决,难题一是用兵方略的案子已经告一段落,如果再鼓弄出来,恐怕又会横生枝节,房遗直就是因为那个案子被罢了官的,如今好不容易才官复原职,他可不想在此案上再摔个跟头,所以就算要查,也绝不能从用兵方略的案子上切入,必须另辟途径。
难题二,东方云如今已是朝廷的六品秘书郎,而且是皇帝和晋王眼前的红人,听说跟江夏郡王李道宗还打的火热,据传好像是跟李道宗之女来往密切,眼见此人很有可能成为李道宗的东床快婿,又有晋王这座靠山,现在要查他,可不比当初随便让尉迟宏将他软禁起来那么容易,搞不好会惹火上身。
基于这两个难题,房遗直心中已打定了主意,查还是要查的,但怎么查就得讲究策略了,他自己绝不出面。至于怎么查,眼前这个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小舅舅,不正好是个契机吗。
一念至此,房遗直的态度突然热络了起来,笑着说:“李成芝的案子,朝廷之前是交给京兆府办的,而且已经有了初步的定论,就算有疑点,凌云台也不便插手,但如果是心忧朝廷的义士查出了案件另有隐情,可以将查出的线索提供给凌云台,衙门自会根据线索的重要与否酌情掂量办理,要是个人在查案中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来衙门,衙门里很多办老了差的捕吏差役,可以给些建议。”
房遗直的话含而不露,隐晦中透着机锋,凌云台不会出面查,但我不阻止你查,如果你要自己查,那是你自己的事,凌云台虽不会插手,但你真查出来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还可以到凌云台举报,至于我们是否采纳,采纳到什么地步,我们是要酌情的办理的,不能给你承诺一定就采纳,但是如果你在查案时有什么困难,凌云台可以为你提供一些秘密的支持。房遗直站在自己的角度,抱着成则取利,败则全身而退的打算,将这些话隐晦的说给卢照容,至于你能否听得懂,能领会几成,那就全看你自己了。
作为官场的生瓜蛋子,卢照容哪能跟摸爬滚打了多年的房家人相比,他一时没能领悟房遗直话里这诸多玄机,顶多算是听了个半懂不懂,因为其他的话他都没品出什么味来,只注意到有什么困难尽管来这句,他认定房遗直这是要全力支持自己查东方云了,有了这个外甥的支持,卢照容心里有了底。
他喜不自胜,心里暗自夸赞,到底还是世家大族,世代簪缨之家,关键时刻还是这等世家的子弟明事理顾大体。
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开怀大笑,宾主尽欢,双方都觉得今日的面没有白见,也都庆幸自己这门穷亲戚也还有点用。
京城的官僚们没看懂天子的诏旨,数日后,当远在洪州的魏征接到诏旨后,同样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而且魏征的困惑程度,远超任何人,魏征甚至一度怀疑有人假传圣旨。但驿站门口那威赫的钦差仪仗和精巧绝伦的圣旨长卷告诉他,这是真的。
魏征记得自己在让吴冬生带走的密信中写的很清楚,洪州一事,尚有很多疑点未查明,尤其是魏王在江州遇刺等事,实在需要能员干吏细细查访,慢慢推敲,拨开迷雾再做定论,魏征特意强调,自己本人对刑名办案并非擅长,请皇帝派得力的查案钦差前来,两位钦差会同查清缘由,只有彻底查清了这些谜团,洪州的真相才能揭开。
可是皇帝这一道旨意,分明就是下了定论,而且已经认定了李泰就是洪州所有事端的始作俑者。
接到诏旨的魏征是一头雾水,与魏征共同接旨的李泰更是沮丧至极。
他知道,这次是彻底输了,父皇虽然没斥责,但这个处理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已经认定洪州之事是自己在做局构陷王君范,也认定自己坑害王君范其实是打击太子。所以当宣旨钦差念完后,李泰不仅忘了谢恩,而且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忘了起身。
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