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京兆府,崔擢值房。
捕吏将尉迟宏和雪燕刚带进来,崔擢赶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说了句“得罪了,怠慢了”,便亲手给尉迟宏和雪燕松绑,亲手松绑是崔擢早已设计好的一手,既给足了二人面子,又能拉近关系显得亲切,这些官场的小手腕,崔擢是十分精通的,而这松绑的速度力度也有讲究,松的快了,就会显得下面人办事草率,之前被上官交代过,敷衍了事走过场;松的慢了,又像是自己故意做作,卖弄手段压制对方,所以这速度和力度要掌握的恰到好处,还真是得讲究火候。
崔擢一面解绳子一面笑着说:“二位受委屈了,今日二位就可以回去了,刘侍郎遇刺的案子已经结案,京兆府抓住了九个刺客同伙,还击杀了十三人,此案已经不劳凌云台的同仁们操心了。原本吴王殿下要亲自接见二位的,当面解释清楚,但宫里来人,圣上急着召见吴王殿下,殿下进宫觐见天子去了,只能有在下代替殿下了,殿下说了,改日一定亲自设宴,给二位压惊。”
崔擢一上来就故意搬出吴王,有意压制尉迟宏,言外之意很明显,有什么怨言你都归到吴王身上吧,不信你们凌云台敢直接去找吴王对峙。
果然,崔擢所料不差,尉迟宏一听刘洎的案子结了,心中一振,原本就苍白严峻的脸色更加紧绷,自己找上门的理由被釜底抽薪,自己的正当性和理由就不存在了,原本打算质问的话,瞬间被飓风一扫而空,而崔擢又恰到好处的提及吴王,虽然也觉得崔擢有虚张声势的嫌疑,但尉迟宏毕竟没胆量当面找吴王对峙讲清楚,且不说吴王位高权重,就算吴王不以权压人,只是就事论事的问及自己抓东方云的具体案由,尉迟宏就自知难以自圆其说,因为他本就强行将刘洎遇刺案和陈有方案攀扯到一起,他不仅没有证据,就连基本的理由都不成立,所以,心虚的尉迟宏没心更没胆找吴王核实,只得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恶气了。
“你就这么忍了?”从京兆府出来,雪燕冷冷的质问,尉迟宏从雪燕的眼神中不止看到了不屑,更看出了不甘。
“那你说该怎么办?”尉迟宏同样心有不甘,但实在想不出翻盘的办法,再去抓东方云?理由呢?刘洎的案子都结了,自己再去抓人,就不是调查案件,而是挟私报复了。
“我倒有个办法,就看你敢不敢了?”雪燕冷冷的说道。
“什么法子?”尉迟宏赶紧追问,现在他不止是怀疑东方云了,他堂堂一位郎将,几次三番被东方云玩弄于股掌,自尊心遭受极大的打击,就算跟案子无关,为了男人的面子,尉迟宏也要扳回一城。
雪燕似乎看出了尉迟宏心思,“记不记得我在承恩老店带回的那块牌子?”
“四海盟的牌子?”尉迟宏当然记得,“吴冬生跟东方云一同去了洛阳麻衣巷,查到了那牌子不是尹铉所制,尹铉承认是其侄子尹锋的手笔。”
雪燕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这就是我要说的问题所在,东方云一介书生,怎么就那么巧,认得名闻天下的阴阳手尹铉,虽然他的理由没有破绽,但我却不信,他是如何一眼看出牌子来历的?又恰好知道尹铉在哪,又恰好知道该如何见到尹铉,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有点过于巧合了吗?”
尉迟宏恍然:“你想从尹铉入手,查一查东方云跟尹铉到底有什么关系?”
雪燕点头:“就算最后查出东方云的故事是真的,这一切真的是巧合,那么我也能通过尹铉找到尹锋,找出一个包藏祸心的江湖组织,也是功劳一件,怎么样,敢干吗?”
尉迟宏毫不犹豫的下了决心:“干”。
尉迟宏下了决心,雪燕就有了主心骨,她毕竟只是密探,没有长官的命令,她是没法擅自行动的,此时尉迟宏主事凌云台,只要你点头,我就可以查了。
酅国公府,杨孝卧房。
杨孝平躺在榻上,睁眼看着房顶,就在房梁与墙面的交汇处,一只蜘蛛正在结网,那蜘蛛只有指甲大小,结的网却足有五六个巴掌那么大,蜘蛛已经结了半个多时辰了,大半张网已经有了模样,用不上小半个时辰,一张完整的蛛网就能完成了。
这么单调的结网,杨孝竟也盯着看了半个多时辰,虽然双眼通红,但他仍不肯眨下眼睛。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卢施召从门缝探进头来,见杨孝躺着不动,小心的侧身迈进一条腿,又稍稍提高了嗓门叫了一句“盟主?盟主……”
没听到杨孝的回复,卢施召索性将门推至半开,侧着身子挪进房中,小心的试探着说:“盟主,盟主请您过去。”
盟主喊盟主过去,这是只有兴开盟内才会有的奇怪表达方式,因为兴开盟的人,大多数只认杨孝这个副盟主为盟主,所以不管是否当着杨行基的面,多数人都喊杨孝为盟主。
以前手下们说这句话,全是副盟主杨孝喊徒有虚名的盟主杨行基过去,是名为副盟主的盟主喊空有盟主名份的盟主过去,但今日一反常态,第一次是盟主喊副盟主过去,所以才有了盟主喊盟主过去这种又荒唐又有语病的话。
似乎对这句话不满,又或者干脆没听见卢施召的话,杨孝无动于衷,双眼仍直直的望着房顶,卢施召不解,抬头顺着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