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ICU病房,空荡荡的床位。
雨晟走向妈妈的床位,扶正了床头柜上倒下去的淡绿色药瓶,把手里剩下的野菊插在瓶里。
雨晟孤零零站在妈妈的床边,用脏兮兮的手指使劲抠着雪白的床单。
他深深地记得几天前,病房里的那个场面:
妈妈身边簇拥着几个白衣天使,手里端着冷冰冰的手术刀。主治医生的手套血淋淋的,豆大的汗珠从太阳穴淌到了脖子,背后被汗水印湿了。大家正全力以赴地给她进行最后的抢救。
“阿昊,通电!”
“好的,通电“
”我数1.2.3……”
“1.2.3......扑通。”
“1.2.3......扑通。”
“嘀,嘀,嘀……”
“不行了……,来不及了!她走了。”
医生累得瘫坐在地上,眼睛里全是血丝。
心电图变成一条笔直的线。
雨晟妈妈的灵魂顺着这跟线,飘到了天堂。她走的很不舍。
雨晟在门外守了足足六个小时不吃不喝。一边医院护士姐姐给他带的快餐都变味了,时不时飞过几只苍蝇。
ICU病房的门打开了。
医生无奈地蹲了下来,抱了抱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地摇了摇头。
雨晟没敢抬头看医生的示意。就连妈妈的病床被推走的那一瞬间,浑身都麻痹了,呆站在那里,脚怎么也抬不起来,胳膊动都动不,一点也不听使唤。他的心,就像触电了一般的疼。
雪白的床单被雨晟的小手指抠出一块一块的黑斑。
最后一次和妈妈在一起,是妈妈离开的前一天夜里,她突然感觉一阵刺痛,一股腥味从胃里涌了上来,紧接着是一口鲜血吐在床单上——就在雨晟小拇指抠的这个位置。
妈妈告诉他,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旅游,那个地方是给客人留宿的,它的名字叫天堂。
“如果……如果这一天到了,雨晟宝贝一定要开心知道吗?天堂是一个永远没有疾病的痛苦的乐园。”
“来,这个是妈妈给你叠的纸飞机。”
“你要是想我了,就告诉它……”
雨晟妈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纸飞机。
他咬紧嘴唇,强忍着眼眶里的泪花。
一阵凉风吹过,打乱了雨晟飘飞的思绪。床头柜上绿色的塑料瓶经不住风吹,倒在了地上,地面上还掉了几粒没吃掉的浅黄色药片。
野菊花掉落在地上。
雨晟弯下腰,捡起地上散落的野菊,把它捡起来,夹在尼尼送给他的那副画里。
暗香浮动。
后来,雨晟和尼尼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妈妈走了之后,雨晟的小叔子带着雨晟搬家了。雨晟还有一个没有血缘的妹妹,慕沐——是妈妈在山上采药时,从山脚下捡来的女娃娃。妈妈养不起两个孩子,就暂时住在小叔子和婶婶家里。
小叔子把姐姐,雨晟妈妈,乡下的老房子卖了,收了个好价钱,就在京北郊区低价买了一间二手的小公寓,剩下的钱给他们俩存了起来,供他们读书。一来他们夫妻俩可以照顾到两个孩子,二来上学也方便。
京北的郊区很静谧。
雨晟越来越沉默了,他总是一个人地坐在椅子上发呆,习惯性的双手合十,呢喃细语。或者,躺在椅子上,欣赏尼尼送他的画。
说来也妙了,有了雨晟送给她小飞机,她整个人的心情舒畅起来了。渐渐的,笑容多了——这对她的病情,俨然是转机。
上官严不希望眼睁睁的看着逐渐好起来的女儿,再遇到类似的病情。他赶紧联系英国的一家他做科研项目的私人医院,他带着尼尼去接受一种特殊的临床治疗。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不紧不慢地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