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焱肃声道:“川禾!皇上虽然凉薄,但他此刻决策,没有任何问题。若有力,自然能顾及的都顾及。可现在,濒危力薄,必须有所取舍。终究是活着的人,更重要!不是吗!而且,关系到皇城的人,也是活生生的百姓!”
“放屁!京都城一没有外邦进攻,二没有持续性天灾,三没有百姓伤亡。就算再乱,不过是钱财损失,不过是百姓口中多几串故事!皇城,都要比城内更危险些!用百姓来作借口,亏你替皇上想得出来!”
“川禾,你冤枉我!山上的将士,难道没有兵部中人,难道没有我庄焱操练过的士兵?若能救,我怎么可能冷眼旁观!”
“狗屁!你走开!”
“长宁!”庄焱压低了声音呼叫江保宁,“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江保宁只挤出一句,“程培风在山上!”
庄焱愤恨道:“长宁!你是魔怔了,还是被程培风下蛊了!一开始,你是怎么与我说的,你说你呆着他身边,自己有分寸,不会在一个人身上同时跌倒两次!现在呢!为了他,一个随时崩塌的山,拦也拦不住!
你还说呆在他身边是为更便利地查清谁害你。可这些日子,你查清了吗?虽然,他不是害你的始作俑者!可当初,他悔婚、杀你证人,让你伤心欲绝都是不争的事实!”
“我杀他兄嫂在先,那时我们又都太年少,苛责别人总比苛责自己更容易些。”
庄焱拧着眉头,盯着她,“长宁,你是不是,又爱上他了?”
“……”江保宁穿着气息沉默,她能听到庄焱语气中,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是因为我才上的山,不仅关乎情爱,我与他,性命相关。”
庄焱眉眼紧绷,低声斥问:“什么性命相关。我以为只有庄霏那个蠢货才会为一个男人,什么也不顾,长宁,你为什么也变成这样!”
江保宁疾声辩解,“我没有!”
“你没有就别管他!”
“庄焱!我说了,就算没有情爱,就算我现在恨死他,为我自己活命,我也要找到他!”
庄焱想拉住江保宁,却扯到她的伤臂。
江保宁随即哼叫一声,庄焱立刻讪讪松开手,随即挡到她面前。
“川禾,里面很危险,一片焦土碎石,山体碎石都可能再度坍塌。我不是没进去救过,山石哪怕只动一块,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我带来的府兵,已经有两个人被砸死了!你当真为了程培风,什么都不顾了?皇上!冤屈!甚至嘉柔,都不顾了!”
江保宁盯着他,“庄焱,我不乞求你能与我同去,只要你别拦我。”
“川禾!”庄焱无奈低声一声。
江保宁经过他时,冷峻的脸庞,幽然道:“让你的人,离山脚再远一些,万一山石滚落,我也不愿伤及无辜。”
“川禾!川禾!”
随着庄焱的呼叫声,江保宁带着萱萱一步步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可是刚爬上山没几步,江保宁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几乎没有一条路可以走,慌乱的碎石压着一具具辨别不出模样的尸体。突然踩到一只手臂,突然碰到断成两截的尸体。他们,和那些胡乱被压在乱石下的刀枪剑戟一眼,似乎是在瞬间被压垮。
江保宁脚上还穿着荻原给她的鞋,在乱石堆的荒山上,趔趄步伐下,趿拉的鞋子落在一具面目不堪的尸体上。
萱萱脱下自己的鞋,换给江保宁,却被拒绝。
“萱萱,你别随我去了,”江保宁别看眼睛,不忍逐看眼前画面,“萱萱,我怀中有东西,你拿出来。”
萱萱拿出来后,江保宁肃然疾道:“萱萱,这个东西,比我性命还重要。你拿着它,去北冥山上的清玄观,找慈休慕老先生。告诉他一句话,荡涤尘埃,始至吾。他若问你旁的,你就说,东西的主人,五日内,必会去拜访他。若五日内,不到,任凭先生处理此物。他会什么都明白的。”
萱萱预感大事不妙,狭长的眼睛满是担忧,疾呼,“姑娘!这山随时会塌,我!就算戎主,也绝不会放心您一个人呆在这儿!”
江保宁粗喘着气,轻柔却坚定道:“萱萱,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星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若活着,你信我,你回来后,我一定让你见到他。”
萱萱眼噙泪光,呼叫,“姑娘,我不是……”
江保宁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不用解释。这东西,它比我命还重要,我只放心交给你。若它有闪失,所有一切,我所努力的一切,都化作空,明白嘛?”
萱萱重重点两下头,随即脱下自己的鞋子,不顾江保宁反对,套在她脚上后,果断离去。
满目疮痍,目之所及皆是伤痕。折断的树木,分裂的山体,深陷的泥沙沟中横七竖八扎着血淋淋的胳膊、手臂。
残缺,又血腥。
江保宁艰难登着山,在焦味遍布的山间呼叫:“孟郁良!孟郁良!”
无人回应。
“孟公子!你在哪儿!有人吗?”
依旧无人回应。
“孟郁良——”
江保宁气喘吁吁有呼叫一声,只是这次话音落定后,一阵细若游丝地声音从脚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