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四起,眼看着就要落雨。
看着皇后登上船,江保宁一边沉思,一边踱步回荒寺。本是荻原与她一起,将皇后送到江边,但后来,皇后似乎又有话对江保宁说,荻原这才提前回到荒寺中。
江保宁一踏进荒寺,就闻到食物的鲜香,抬头一看,原来是荻原在寺庙背风之处,升起一团火,烤制鱼虾。
荻原一抬眼,却看她脸色苍白,面容惨淡,问:“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什么,”江保宁摇摇头,看着荻原,面露难色道:“荻公子,我现在受伤,行动实为不便,所以,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何事你说就是了,谈什么求。”
“我想回京都。”
荻原无所谓道:“我以为什么大事,我都做你半天车夫了,还在乎多这一程?不过天眼看就要落雨了……”
话音未落,一阵轰隆雷声炸裂在天空,接着滂沱雨点啪嗒啪嗒打在地上,瞬间天地形成帘幕。
荻原瞧一眼昏天暗地的雨帘,“大雨行程不便,等雨停了,再送你回京都可以?”
“你真的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江保宁长长叹了口气,“京都现在很乱……是非之地,你又是西容人,容易惹祸上身……”她略带思考又道,“这样,你送我到京都城外即可。”
荻原知道江保宁是怕给自己惹祸上身,便点点头。
二人围坐在火堆前,荻原低着头,待终于将鱼刺剔干净,才伸到江保宁面前。
他又不知道何处挖来几个地瓜,此刻又扒光烤焦了的皮,喂到江保宁嘴边。
江保宁不甚自在,只吃几口便借口饱了。
荻原却不依不饶,“怎么你从前与我喝酒时,都没忸怩过,如今你双臂尽伤,还羞于被我照料一回?”
江保宁被人戳破心思般羞愧,连忙否认,“不是……我是真的饱了……”
“除了在药堂喝过半碗药水,你这一天还吃过别的吗?”荻原轻怨着,又将剔好刺的鱼块,送到她面前,“不管做什么,得有一副好身体,你是将军,这个道理不懂?若你双臂是好的,现在又何须求我送你进京都。
再说了,若你被饿死,我岂不是更亏?”
“谢谢……”
荻原双眉微蹙,又故作轻松哼笑道,“谢意我先收下,谢礼以后可不能少。”
江保宁干笑着点点头,“自然,自然。”
黑云压城,目之所及不见人,不见光,天地飘渺,荒寺如这飘摇零落末世中的孤岛。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溅飞青石板上的积水。
二人顿时警惕起来,江保宁秉着呼吸,侧耳轻体,荻原则三两下就将火堆压灭,秉着生息藏在菩萨相后。
静默,总容易让人每一处感官都无线放大。二人听着脚步,似乎也是两个人。
那两个人进入寺庙内,忙着擦身上的雨水,拧着潮湿的衣裳,倒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江保宁递给荻原一个眼神,示意其探望。
荻原查探后,摇摇头,用耳语道:“不是张书意,一男一女,或是赶路避雨的路人……”
话音刚过,一只手,带着潮湿的冷气侵袭而来。荻原眼疾手快,迎面对上一掌。
来人湿漉漉的衣袖下,被泉泉气流鼓起,一掌被挡住后,飘若惊鸿的身姿一个上飞,同时另一掌又疾速打来。
一切仿佛都在瞬间发生。
江保宁被荻原推开半步后,才看清来人,瞬间大叫,“千殷!”
乌青色的道袍,瘦骨嶙峋,指节分明的手掌,冷冽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一双灰白色的瞳孔,不是千殷又能是谁?
千殷听闻声音,立刻手掌在离荻原胸口一寸处停了下来。
同行的孟郁良当时只顾着擦身上的雨水,再掉头就只听见呼叫声。他闻声绕到菩萨相后,“长……川禾?你怎么在这儿?他是谁?怎么这么眼熟?”
江保宁惊呼,“郁良,你也在!太好了!”
她顾不得回孟郁良的话,拉开千殷停在荻原胸前的手,甚至因为激动,声音中似乎有哭腔,“千殷,之前你说过,我与尊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是不是……”江保宁突然不敢继续问下去,悲戕的情绪因为见到熟悉能依靠的人,瞬间毫无保留地从眼底泄露,“是不是代表,我没事……他一定没事?”
千殷还没答,孟郁良就一个健步冲上来,急急问,“培风出事了?”
江保宁的语气中,几乎带着乞求,“千殷……”
千殷点点头,“按理说,确实如此。”
江保宁眼含泪花点点头。
一路行来,荻原都未见她露过一次怯,流过一次泪,永远坚定,永远无畏,永远无坚不摧。他以为,这就是全部她,知难而进,识时务者,够狠戾也够果断,会洞察也懂利用人心……
他低下眉眼,讪讪苦笑,原来礼貌与疏离都是悄悄与自己划清界限,开口闭口要谢谢你,只是不想亏欠……
孟郁良急急追问,“川禾!培风到底怎么了!”
“张书意提前发动了逼宫,因为皇宫易守难攻,他便吸引全部军队集中在皇宫边的一处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