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原已经重新回到陵口,他看了一眼立在冷风中一动不动的江保宁,说:“江姑娘,回吧。”
江保宁摇摇头,“荻公子先回吧,我想看着。”
霎时间,棺椁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窜天,有丈把高,冬日里凛冽的北风吹得火舌张牙舞爪。
浓浓的黑烟,散溢四处。
江保宁漆黑的眼眸里,大火在中跳跃。
两行清泪,汩汩而出。
荻原没有先走,而是和江保宁一起目睹了这场毁尸灭迹。
冬日,天暗得早,江保宁和荻原再回城内时,街上已零星挂起了灯。
一行人走到主街后,江保宁便跳下马,向荻原道了谢,说改日请他喝酒。
“姑娘都不问我住处,信口便说请我喝酒?”
江保宁支棱起唇角,被戳破心思难免尴尬,虽她真心想感谢他,但他是荻原,手起刀落,和自己血战过的敌人!
但她又想起陵前荻原说的话,撇去敌对立场,他们确应是最懂彼此心态的人,何况,他不辞辛苦去祭拜自己。
于是,她挠挠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荻公子有空?京都的金楼可去过?楼里的酒都是藏了十年以上的,可否有兴趣?”
荻原含着笑点点头,打发了所有跟着自己的人,伽五非要跟着,也被他打了回去。
伽五走时,狠狠白江保宁好几眼。
冬日的金楼,灯火通明,丝毫不见冷气。
小二一边带着二人上楼,一边给荻原介绍金楼的特色酒水、菜式、清倌。
“这倒是个妙处。”荻原不禁赞叹。
小二热情地回:“那是自然,这京中贵人常来常往,自然事事都得上心。”
走了一半,江保宁却突然停住脚步,前面正嬉笑的人却是庄焱。
“川禾?”庄焱见她身后跟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轻声叫了一句。
“你怎么在这?”江保宁以为他被绊住了,所以没在东陵,没想到却在金楼见到满面春风的他。
庄焱如实说,晌午后,万向书院的御用棋手汇集在金楼,且他们同意九人同时与自己对弈,所以一直到了现在。
江保宁点点头,在陌生人前藏起来的深痛,控制不住从眼底泄出。
庄焱一下慌了,他凑到江保宁跟前问:“出什么事了?”
“他们把我烧了。”
江保宁轻不可及的声音,落在庄焱耳朵里,却像是惊雷。
庄焱眼珠忍不住颤抖,他再掉头看向那群万向书院的棋手,声嘶力竭吼叫:“你们!你们!”
他随便逮住一人,只用身体的蛮劲,一拳一拳落下去,打在对方的实处,自己也感受疼才肯罢休。
小二看着,其它客人也一脸镇静,若无其事看着。
很快,金楼的人便出来。他们制止住打人的庄焱,还一道将他与棋手全部赶出金楼。
到了外面,庄焱不再顾及什么,狠厉地将每个人都痛扁一顿,在他失了分寸快要下死手时,一个棋手叫嚷着自己不过是按吩咐做事。
金楼的楼主听闻有人闹事,探出头,远远在高处瞧了一眼。
很快一个窈窕明艳的女子站高处,脆声宣布,每桌奉送一壶醉梦酿。
这一切一丝不差地落在荻原眼里。
小二倒着歉意,引着江保宁和荻原到三楼的回廊酒桌。
此处推窗可以看到外面万家灯火,向内可以俯视正厅的歌姬、大厅来往的人群。其前后还挂上了织花掐金锦缎,与别桌隔了一丈有余。这样既保证视野开阔也保证了客人的隐私。
酒菜上了,江保宁倒不说话,只沉默给荻原和自己倒酒。
荻原十分配合,不多问,她倒,自己便喝,两个人你来我往,渐渐都有了几分醉意。
尤其是江保宁,她端起酒杯,说:“荻公子,我酒品不好,望你不要见怪。”
荻原和她碰了一杯,“喝酒为得是自己畅快,我酒品也很差。”
“今天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去东陵,谢谢你不辞辛苦祭拜郡主,也谢谢你代我给郡主上香。”江保宁一饮而尽。
荻原摇摇头,“我知道你难过什么。她是军旅之人,一生大部分时光都将性命置之度外,为国四处征。最后连安息泉下都得不到,落得了一身污名,被挫骨扬灰。”
本已刹住的委屈瞬间又跑出来,江保宁真如十七岁的小姑娘一般,伏在自己臂弯里哭了起来。
从她嘟囔的语言中,荻原听出,她说的是,为什么啊?
再抬起脸时两只眼睛里泪是没有,只些许泛点红。
她又给荻原倒了好多酒,说了好多句感谢。
酒像水一样,被江保宁一杯杯灌进荻原的肚子,没一会,荻原就双颊泛红,双眼迷离。
江保宁借醉酒问:“荻公子是哪里人,怎么会想到京都来?京都的繁华可比别处更有看头?”
荻原笑呵呵,“我是边关十三州方向来的,就是听闻京都繁华,才来赏玩一番,顺便拜访老友。”
江保宁一连喝了三杯,自然也给荻原灌进同样的数,喝了上头。
荻原果真如他说的酒品不好,微醉时,拿着手边的筷子,敲在一个个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