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池傍山而依,清澈见底,靠山一面垂着丝绦似的瀑布,远离瀑布一侧,还隔出了一片以火属性灵器加温的温泉区,泡上两刻钟,一扫疲惫,令人心旷神怡。
可惜楚寒月畅快的心情只维持了不到一盏茶时间,踏进宿舍大门,看到隔壁铺被褥的隆起,以及榻尾扎眼的名字,他只想抽死不久前的自己。
穆凌云正大剌剌躺在榻上,一条腿不老实地探出被窝,横在楚寒月铺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上。
踩下鞋袜,一步踏上床榻,楚寒月毫不留情,一脚踹了过去。
穆凌云双目紧闭,呼吸平稳,若有所感地转了个身,堪堪避过飞来的腿风。
一脚落空,楚寒月险些跌倒,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坐了下来,拧眉睨着穆凌云的脸片刻,又是一脚。
这一脚直直朝前,除非穆魔头睡梦中升空,抑或鲤鱼打挺下床,否则绝无可能避过。
左脚结结实实踹到了被褥上,踩出一个凹陷,楚寒月眉宇间的结散开,又补上一脚,把穆魔头踹到背直贴上另一侧弟子,这才满意地收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仰躺着,耳畔似乎能听到穆魔头惹人厌的呼吸声,他转了个身,面朝墙壁,刚闭上眼,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紧接着,露在被窝外的后颈一热。
“夜晚寒凉……”穆凌云低低的嗓音宛如魔咒,随着喷在后颈的炙热吐息,在背后响起,“寒月虽说是极品灵根,毕竟修为尚浅,身侧空荡荡怕是要着凉,不如穆某再靠近些。”
楚寒月闭眼凝神,不予理会。
依这魔头的性子,就和陀螺似的,越抽转得越欢,不如当空气,让他自讨没趣,知难而退。
“已经睡着了?”
有什么带着热意的东西自下而上滑过后颈,楚寒月不受控制的竖起一大片汗毛,差点没控制住战栗,好半晌才回过味来——那是穆凌云的指节。
“寒月脖颈好凉,还睡得这么熟,真要着、凉、了……”
身后的气息越来越近,最后一个字几乎贴在肌肤上,楚寒月手肘朝后一撞,猛然回身:“你够了!”
低喝回荡在寝室中,有浅眠的弟子咕哝了一声,偌大的房间再次恢复寂静。
穆凌云近在咫尺的脸挑了挑眉梢,月色透过窗纸洒进来,给这张轮廓硬朗的男子面庞添了层朦胧的冷光,墨色的眸在夜色中,尤为闪亮,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楚寒月不由自主朝后一退,靠上冷硬的墙壁。
手肘方才撞到了什么,此刻却动弹不得,垂眸一看,竟是被穆凌云的手抇住了。
“你有何目的?”楚寒月抽回手肘,低声问。他愈发造次了,显然不只为了探究精神力。
穆凌云手指如弹奏琴弦,在对方被褥上轻巧地拨弄着:“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夺了楚寒月的舍,还想阻止我入钧天山,有何目的?”
“你身负魔灵根,人人得而诛之。”楚寒月掸了掸被褥上的“脏东西”。
“你诛我呀。”穆凌云又靠近了些,鼻尖几乎贴上楚寒月的,“可你明知以现在的力量,斗不过我。”
楚寒月侧头,避开他的气息,被人看透的感觉很不愉快。穆凌云此刻的实际修为,已是筑基中期,又有极品魔灵根与上品火灵根双重加身,凭他此刻的能力,确实难以战胜,但这只是原因之一。
另一个人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令他虽厌恶穆魔头,却并未动杀心。
原著中,用大量篇幅描述了魔气的危害,被魔气侵蚀的异兽的残暴,并屡次提及穆凌云身负魔灵根,以此制造敛魔法器,却从未提及他切切实实残害无辜者的事迹。
魔便是恶,这是书中的一大前提,也是他经历过的两方世界中丨共同的基础知识。
可若魔未行恶,如何被称之为恶呢?
穆凌云行为中最大的恶,是不知因何,执意要摧毁凡修界,可惜法器刚炼制完成,才把魔气缠上浮空岛边沿,就被龙傲天击败。
摧毁凡修界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他偏偏把魔气缠在了荒无人烟的浮空岛边界,要不是作者有病,就是穆魔头脑子不好使。
虽然此人极其讨人厌,这一路来,楚寒月却从未在他身上察觉到一丝恶意与杀气,哪怕释放异兽之时,都没有分毫。
综上所述,这是一头虽然有些小脑筋,看似精明,遇大事却连作恶能力都不具备的花架子蠢魔头。
穆魔头那双天生的笑眼微弯的弧度如此精明,楚寒月却忽然觉得几分可笑。
“若你行恶,我必不心慈手软。”
“寒月啊,我怎会行恶呢……”穆凌云笑容更甚,勾起楚寒月一缕鬓发,“我上钧天山,是来习道的,我想你也是如此。你替我隐瞒灵根,我为你隐瞒身份,何乐而不为呢。”
“此间并无验魂法器,空口无凭,谁会信你,就因你毫无证据地凭空猜测我用了所谓的‘邪术’?”
“你逃婚而来,若是在此的消息传到你我两家,他们定会将你带走,要你安分备嫁。其实我还有这一重筹码的。”指尖触上脸颊,拨着楚寒月神色有些僵硬的脸转向自己,“不如做个交易,从了我,我便让你能毫无后顾之忧地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