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英杰浅酌一口小酒。
嘴角一咧,似是自嘲,又像是感慨。
还未说什么,就已有千般滋味在心头。
“我年幼成名。
“当我意识到自己与别人不同后,就自视甚高,不将同龄人放在眼里。
“那时我的墨宝,重金难求。”
而后,他的语调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可后来,我的父亲遭人坑害。
“经他手的账目,出现了五十万两的亏空。
“眼看审查日期将至,他查不到源头,就只能自己补上。
“但这么一大笔银两,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筹措的,他只能四处去借。
“可他那时没有多少时间了。
“一旦账本上交,他就会被钉上贪污的罪名,后果不堪设想。
“被逼无奈之下,他只能偷偷去赌坊借。
“地下赌坊从不缺少现有的真金白银。
“父亲按了指印,成功借到银子,以为终于逃过一劫。
“可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慕辞听得很认真。
她倒不是有多在意阮英杰过去的经历。
只是要借这个机会,细细观察宋知安的反应。
她的故事已经很惨了,再加上阮英杰的,宋知安听过后,总会愿意说些什么。
而她只需将气氛衬得更加悲戚,让宋知安产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刺激他的分享欲望。
阮英杰又喝了几口酒,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喝完,他才接着道。
“我父亲本就没什么能力偿还,自己填补空缺,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将背后动手脚的人找出来。
“但一直找不到那人,五十万两的债,也只能由他来还。
“后来,利上滚利,我们需要偿还的越来越多。更加无力还清。”
宋知安难得认真回应阮英杰。
“五十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
阮英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可不是么。
“我父亲一辈子的俸禄加起来,恐怕都还不清。
“你们猜,他后来做了什么?”
慕辞漫不经心地猜测道。
“他利用职权之便,帮那赌坊牟利了?”
宋知安轻轻压了下巴,表示他也有此猜想。
“不管是什么途径,都并非什么正当手段。”
阮英杰夹起一颗小菜。
通过那小菜,仿佛看到了曾经弱小无助,又任人宰割的自己。
“刚才就说了,我的字画很难求。
“所以,父亲将我推出去还债了。
“那时我只有十岁。”
慕辞略带困惑。
“你的画再好,能短时间还清五十万两吗?
“而且那‘羊羔利’可不是这么好还清的。”
话至此,宋知安蓦地想到什么。
他邪魅的双眸微微上挑。
“若是我没估计错,那段时期,秘戏图是最暴利的。”
他这么一说,慕辞也就明白了。
画工好的,大多是文人雅士。
而这类人根本不屑于画那种秽、乱的东西。
可这秘戏图又是需求极大的。
不止是烟花柳巷,世家子弟也会偷偷买它们。
一册图画极佳的秘戏图,哪怕价高,也有人要。
此事毕竟有违律例。
稍有不慎,就有牢狱之灾。
是以,靠这东西谋利之人,就需要找那些画工精湛,又容易被拿捏的画师。
由此看来,当时,阮英杰确实是个绝佳人选。早在阮英杰于女学授课时,慕辞就知道他画工很好。
而且,他还擅长将文字转成栩栩如生的小画。
之后他送她自撰的解剖秘书,那里面的画,也都是他亲自画的,格外形象……
慕辞虽想到这些,却并未说出来。
她很清楚,小小年纪遭遇这些事,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会恨恶那些将他推下深渊的人。
这也难怪,阮英杰这样得残忍病态。
阮英杰克制着没再饮酒。
他继续说道。
“赌坊那些人秘密经营着一家暗娼馆。
“他们将我抓去后,就逼着我给他们作画。
“为了让我画得更加生动,他们强迫我观看真实的过程。
“第一次看完后,我吐了很多。
“拿起画笔,手一直在抖。
“可为了能够早日回家,也为了能少挨打,我不得不顺从他们。
“我画得很完美。
“听说那些秘戏图卖得极好。
“但就算该还的债还清了,他们也没按照约定放我走。
“他们拿着我父亲按了手指的借条,对他威逼利诱。
“然后他就妥协了,眼睁睁看着我再一次被带走。”
似乎是想到了当初的绝望处境,阮英杰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紧握着一只拳头,额头青筋直冒。
而越是愤恨,他脸上越是带着笑意。
“我厌恶那些,每次回家时,我都苦苦央求父亲摆脱那些人。
“我那时也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