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二十四年,春,上元节。
雪连下几天终于停了,江瑜闷坏了,上午言温松带她去梅石岭射了两只兔子,又采摘一大捧腊梅回来,才用完午膳,云氏便带着言蓉过来了,说是自个在院子里过节不如大伙聚一处热闹。
江瑜觉得她的话在理,眼珠子微转,想起在岭南时,孙妙音曾教她做过红豆芝麻汤圆。
她打算借此机会做给言温松尝尝,云氏欣然同意。
宝瓶听江瑜指挥,与丫鬟们将红豆洗净浸泡,烹煮,捞出,沥干,最后捣碎成泥。
江瑜则与云氏小心翼翼翻炒着芝麻,冬子与春生等人在一旁打下手。
小厨房内的动静并不小,守在廊檐下的十几名侍卫闻见芝麻香味,忍不住抬眼去瞧。
下傍晚,言温松的房门被敲响了。
宝瓶等了一会儿,对方才出来,她笑道:“二爷,夫人让奴婢带您去前厅吃饭。”说罢看一眼墙根那群侍卫,“夫人叫大伙儿也都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见言温松点了头才喜滋滋跑过去。
他捏了捏肩颈缓解疲乏,往外走,心想他这小夫人还真会收买人心,一刻闲不下来。
他到时,云氏、言蓉已经坐下了,江瑜拉他坐到旁边,言温松就看到珍馐满桌,其他人碗里只有五六个汤圆儿,而他的白玉瓷碗则躺得满满当当,磊得跟小山似的。
——来自媳妇沉重的爱。
江瑜巴巴望他,小手里拿着汤勺,等他吃。
他接过来,硬着头皮咬了一口,他其实不太喜欢吃甜腻腻的东西,这一碗下去,味觉恐怕要失灵。
“夫人做的好吃。”他说。
江瑜心满意足地又给他舀了一个,言温松就让她也吃。
于是,她吃一个,他才皱眉跟着嚼一个,又在江瑜望过来时,表情立马变成心甘情愿,笑呵呵说好吃,夸她厨艺好,江瑜就很开心,脸皮儿泛红。
言蓉夹着菜,时不时偷瞄二哥与二嫂,见二哥不乐意的神色,要张口提醒二嫂,云氏急忙敲了下她脑壳,伸手做‘嘘’状,叮嘱:“专心点吃膳。”
宝瓶瞧言温松的表情偷笑,指挥着丫鬟小厮们在隔壁桌坐下,冬子拽着早就馋到不行的春生,故意让他坐在素菜最多的地儿。
春生一脸哀怨,他够不着鸡腿了,偏面皮子又薄,见鸡腿马上要被人抢光,他只得去喊冬子哥,小嘴红通通的,眼睛发亮。
冬子舔舔唇,勉强递给他一个。
晚膳临近尾声,府门口小厮来报,说是言瑫来探望言继海。
云氏脸色变了,望一眼众人,这才离去。
江瑜皱了皱秀眉,总觉得言瑫来者不善,她咬着汤勺发呆,回神时,感觉自己碗里的汤圆似乎又多了几个。
她去看言温松,对方神色正常,还温柔地冲她笑笑,鼓励说:“吃完爷带你去逛灯会。”
江瑜立即双眼一亮,乖乖巧巧舀汤圆吃。
晚膳结束,两人就出了府。
春生盯着剩菜,在众人走后,悄悄摸回来,说是帮忙收拾,他将东家没吃完的几道菜放进食盒里,拎到暗处,被突然跑回来的冬子撞个正着。
两人均愣了下。
春生先反应过来,撒腿就跑,却被冬子手快揪住后衣领撂倒墙上,不客气问:“你小子鬼鬼祟祟要去哪?”
春生挣脱不开,只能死命撅着屁股往外拽,“冬…冬子哥,疼。”
冬子目光不知怎的就落在他圆乎乎的屁股蛋上,不但没松手,还顺了一把,将人仰摔进雪堆。
春生冻得浑身哆嗦,手里食盒摔出去了,流出一堆残羹冷炙,他看得心疼,眼眶红红,要爬过去。
“娘们唧唧的,成天就知道哭。”冬子骂一句,把人拎起来,“再不说,领你去二爷那受罚。”
春生不会撒谎,被他一唬就全招了,“我…我想…带回去…给…给阿妹吃。”
冬子微怔,默了片刻,松手,将地上弄撒的饭菜重新装好,而后扯过羞愧捂脸的春生,低声冷哼:“算你小子运气好,幸好今晚是我发现了,下次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不要干了,二爷可不是好说话的主。”
春生缩了缩脑袋,“那,那…这…饭饭菜。”
“还想着呢,烂成这样儿还能吃?”冬子从怀里摸一圈,掏出攒了些年头的银两,“哥有钱,今天刚好过节,走吧,带你去买点。”
春生惊愕,忽然没忍住吸了吸鼻子,“冬子哥,你对…对我真好,钱我会…会还你的。”
“卖花灯嘞,十文钱一盏,客官您要不要给夫人买一个?”商贩殷勤吆喝着,他举起一盏老虎灯笼给言温松看,“这老虎灯笼图案漂亮又大气,放在屋里多好看呀!”
江瑜盯着瞧了一圈,正要点头,瞥见一道急急跑来的身影。
是忍童。
她下意识往对方身后看,果见江南就在不远处,她手里拿着糖人,往这边来。
江瑜心头一紧,拉紧了言温松。
“掌柜,这个花灯我家姑娘要了。”
忍童将十文钱扔过去,眼疾手快把老虎灯笼拎起来,还嘚瑟冲江瑜抬了抬下巴,“二小姐,二姑爷,这东西现在可已经是我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