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扑朔迷离。
宝瓶在前面掌灯,江瑜低着头,心思不专地回想在云氏院子里见到的场景。
言继海披头散发乱跑,跟得了失心疯的人一样,见人就抓,口中骂着言温松,后来被小厮硬拖回屋关住。
据云氏说,自打那日被抬回院子后,言继海一开始没什么异常,整日躺在榻上哼哼无法动弹,郎中瞧过了,开了些方子,伤势逐渐好转,只是没料到,前几天刚能下床,人就突然开始发疯发狂,怕把人伤着,不得已关起来。
今日下午,门板松动了,才叫他有机会逃出来。
言继海的情况,江瑜只一眼就清楚发生了什么。
知道这毒厉害的,没有几个人,那日有机会给言继海下毒的人,只有言温松。
直觉告诉她就是言温松做的。
她内心涌起复杂。
可这种事不能说出去,谋杀亲伯乃是大罪,但凡透露点风声,言温松这辈子就完了。
江瑜万万没想到言温松居然为了她敢以身犯险。
原来他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想动她的人都得死。
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忐忑。
她只知道自己此刻的心脏已经开始噗通噗通乱跳,脚下步伐也控制不住跟着加快,她想立刻看见言温松,对,要立刻看见他,似乎只有见到他安然无恙,这颗心才能彻底安定下来。
“砰!”
脑袋忽然撞到一堵肉墙,江瑜疑惑地揉了揉脑门,视野清晰时,看到面前正立着一双如意纹的男子长靴,而宝瓶的惊呼声早已在刚才被她甩到了后面。
她回神后,心知撞了人,匆忙打算道歉,这一抬眸,两人都惊讶了下。
言瑫!
他怎么会提前回来?
还没来得及多想,面前那双脚朝前走两步,仿佛有泼天的惊惧袭来,江瑜按捺不住地想往后退,又在掐破指尖时勉强稳住心神。
“对,对不住。”她尽量平静道。
很好听的声音,却与记忆中的清冷嗓音完全不同,言瑫一愣。
仔细看了她一圈,才发现并不是江南。只因四下灯光昏暗,这人与江南模样有几分相似,才叫他认错了人,可再瞧她穿着,也不像丫鬟。
他余光瞥见快步赶来的宝瓶,脑中刹那记起在京城时,李氏来信说的话,忽然就明白了。
“夫人,您没事吧?”
“弟妹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
宝瓶扶住江瑜,又朝言瑫欠了欠身。
江瑜说自己没事,就打算快速离开。腿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步伐有些踉跄,走两步,差点摔一跤,好在宝瓶一路拽着她,没有出糗。
言瑫走过来,关心道:“弟妹可是被撞疼了?不若用马车送你们回院子。”
江瑜只想与他赶紧拉开距离,对于言瑫,她心情极其矛盾,大抵归结于在言继海每次想逼她就范时,他总能恰到好处出手相助的缘故。
他也曾把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她便真心感激过他,然而言瑫的救助从一开始就带有目的,救她仅仅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私欲,让她做他的玩物。
她不明白言瑫对她的欲望究竟从何而来,虽然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但那种近乎偏执的疯狂逼得她走上了刺杀言继海父子的道路。
如今言瑫提前回来了,府内情形却已与前世截然不同,言温松病情在转好,她的境遇也在转好,她只想把这份好一直延续下去,不要再与言瑫有任何纠葛。
遂道:“不——”
“马车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话没说完便被一道熟悉的男音打断,江瑜迅速望过去,恰见那道茶白色身影大步而来,她的脚下意识朝他跑去,从没如眼下这般急切地想立刻扑进他怀里。
言温松熟练地揽住人,拍了拍她后背,目光在她与言瑫之间游移不定。
“二郎。”言瑫格外不见外地喊他,微微一笑。
言温松突然感觉到怀里的身子颤了一下,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反问:“庶兄有事?”
对于他的称呼,言瑫听了十几年,仿若并不在意地点点头,“你的病情如何了?”
他彬彬有礼、从容不迫的样子,倒显得言温松有些找茬的意味,如果忽略掉对方总是不经意瞥向江瑜的探究视线,言温松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直觉出问题了。
他将怀里不安的身子抱紧些,冷淡回:“洪福深厚,死不了,庶兄可以放心了。”
言温松的袖口很长,垂落下来时,几乎将江瑜大半身躯都遮住了。
隔着三五米的距离,言瑫更是再瞧不清什么,得体地拱了拱手道:“那便再好不过。对了,弟妹脚好像崴到了。”
他再次看向江瑜。
江瑜攥紧了言温松的手。
她的脚并没有崴到,言瑫又想做什么?
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虽恐惧于言瑫,但这一世自己与他是第一次见面,现在的反应难免让人起疑。
江瑜悄悄抬起头瞥一眼言温松,果见他深沉平静的漆眸里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