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宝珠果然来了。
在听到熟悉的“叮铃叮铃~”声时,魏国宁眼疾手快地躲到厕所去,因年老体衰而落后他一步的老张低声暗骂一句脏话。
“张叔啊,我来也!”
程宝珠骑着自行车,特别欢快地进入院子中,然后刹车跳下来。
老张僵硬的脸上扯出笑:“吃饭没?”
程宝珠把自行车停好说:“吃了啊。”
她这个点来怎么可能不吃饭,老张问的不是废话吗?
程宝珠将身上挎包取下来,蹦哒进房间里,丢在自己的座位上。
“张叔,这会儿章主任在办公室不?”
她的声音传出来,欢快又雀跃,使得老张长叹一口气,“哎呀”一声拍了下大腿。
不说不行了真是,这魏国宁最好是没掉粪坑去,要不赶出来他就得狠狠揍上一顿。
老张苦着脸,背手走进房间。
程宝珠刚把整理好的资料从包里掏出来,正准备出去呢。
“等等。”老张指指椅子,“宝珠你先坐,我有事跟你说。”
程宝珠呆愣一瞬,乖巧坐下。
她察觉到气氛有点儿不正常,应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老张抹了把脸,开门见山:“我刚刚去了趟公社办公室,那边通知下个月会有个人分配到咱们医务室来。”
他说完,没脸看程宝珠。
五月的天气不算热,外头的风中带着点儿田野的味道,闻着让人安心,还会有点儿困倦。
至少,程宝珠觉得自己这会儿就挺困倦的。脑袋晕晕乎乎,一时转不过弯来。
她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又有些不知所措,指着自己说:“所以我是被插队了?”
老张粗糙的手在脸上搓了搓:“那人说是医学生,也不知道上头怎么会把医学生分配到咱们这里,奇了怪了。”
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
程宝珠胸脯起伏,憋着气使得脸颊都红上许多。明亮的眼眸暗了暗,撇嘴将那资料“哐”一声扔在桌子上,差点儿没一脚把旁边的椅子踹飞。
靠,什么玩意儿!
截老子的胡,让我老爹派人……程宝珠忽然哽住,两泡眼泪冒出来,这里没有她钞票多多的老爹。
老张沉默良久,这事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宝珠在这儿帮忙好几个月,还被安排搞了这么件大事儿,没道理就这么把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想想说:“这样吧,我带你到主任那里去问问。”
程宝珠没说话,愣是把眼泪忍下去,扯扯嘴角硬邦邦:“算了,我先回家。”
她起身拿包,边走边说:“张叔你帮我把资料交一下。”
程宝珠气冲冲出门,上了自行车后就猛蹬,像是要把心头那股气给发泄出来。
她程宝珠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呢,更没吃过这么一个大亏!
算了?
算个屁,她一定得去问个清楚。
骑到岔路口,程宝珠车头一拐,直接往公社办公室的方向而去。
五月天,忙活天。
社员们在田地中干活,太阳照射到他们的身上,汗珠掉落在身下的土地里。汗水中像是蕴含着巨大养分,能让庄稼生根发芽长得健康茁壮。
程宝珠猛地刹车,望了好几秒钟,又继续朝着目标地行驶而去。
她勤勤恳恳几个月,总是要有点儿收获才行,要不然她能怄死。
程宝珠绷着小脸,周遭都带着“姐很烦,别惹我”的气息,就这么大步迈进主任办公室。
她还算有点儿脑子,知道自己跟章主任更熟悉些,所以去的是章主任办公室。
“嘿,我就知道你要来。”章主任在她发火前,用笔点点椅子,“先别骂人啊,冷静冷静坐下说话。”
程宝珠五官都到拧在一块儿了,极其不爽说:“我怎么冷静,感情我这几个月忙里忙外,跑得小腿变粗脚底变糙,一个好处都没有呗?”
章主任给她倒水,又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
又说:“你真是狗脾气,还好没去主任那儿,他今儿也烦着呢,万一去了你俩怎么说也得吵起来。”
她絮絮叨叨的,没给程宝珠开口的机会:“我知道你生气,但有些事儿咱们真没办法。截你胡的那位是大学生,听主任的意思这位大学生上头还有人。估摸着也是因为啥事儿避难,要不怎么也不能来咱们这儿。”
程宝珠可没被她带跑偏,直问:“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所以我就活该了。”
真气人,她上辈子没被人压过,更没有仗势压过别人。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她也没把这岗位拿到手,人家是医科大学生,真正竞争起来她还不如人家。
估摸着,这公社里若是搞个投票,人家也比她来得高。
这就是差距,她的外在条件比这位空降兵弱,即使没什么后台,人家也能拿到这个岗位。
但要她自认倒霉,不行!
她没错,那人也没什么错,错的就只能是公社这些人,得给她补偿!
章主任发现这种时候程宝珠的脑袋瓜子就格外好使,好说歹说不管用后,叹几声气说:“你先坐着,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