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生公入土为安,他所撇下的这个家,除了家生婆整天以泪洗面外,其他一切也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兰财身体也日渐恢复,没过多久就能下榻行走。众人啧啧称奇,羡慕家生好福气,选到了好风水。家生婆瞧着,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兰财也觉得奇怪,还特意买了些肉啊酒的,前去感谢老父亲。兰财在墓前许完愿,转身就去了街上的赌场。没想,输了个精光。
不过全没关系,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兰财已是一家之主,赌场输了,也能像战场赢了一样,昂首挺胸地回家来。拿上钱,上街继续赌去。没想,还是输个底朝天。而兰财也全不放在心上,继续拿钱来赌。看这架势,大有愈挫愈勇的劲头。确实,每每输了,兰财就暗自鼓劲道:“怕什么呀,老爷子风水这么好,我肯定能靠赌发家的,而输是暂时的。”
很快,这个家就败了下来,田产缩小,家产缩水。三五年后,这个家穷得和村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了。
钱花光了,家败完了,兰财又挨打了,不久就识趣的死掉了。村民瞧着烂草席子裹着的兰财,很是感慨,但也不忘最后调侃他一番,说他:“真会做人。有钱时不忘逍遥快活,没钱了就拍屁股走人。只是可怜了他那大着肚子的老婆,和其他一大家子人。”兰森带着兰祥和方向,冒雨在山上挖着墓地,禁不住气道:“什么好风水啊?当年他一病不起一命呼呼才好呢。”
不管怎样,好歹把兰财弄上了山,可一家子接下来怎么办呀?家生婆愁得又以泪洗面,不过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该做饭了,家生婆来到厨房,不小心把灶台上的蚌壳碰倒在地,还一脚踩了个稀碎。家生婆心疼得不行,找到兰森道:“要不去祠堂前的塘里再摸个老蚌来,最好大点的,上次那蚌壳没了,给踩坏了,都没法漂水做饭了!”兰森不耐烦地应了声,也不问母亲有没扎到脚,甩门而去。
兰森来到池塘边,挽起衣袖和裤管,正伸脚下水。没想突然“咚”的一声,从远处飞来个大石头,溅得兰森一脸的水。兰森吓得不行,忙将腿收回,举目四望。一帮小孩站在门厅台阶上,早已笑得不行。兰开的儿子方明胆还挺大,腆着肚子嘲笑兰森道:“怎么?日子过不下去了,要跳河做淹死鬼啊?”兰森气死了,正要发作,想跑过去给这兔崽子两耳光。没想兰开的弟弟兰生一手拿着蜡烛和香,一手提着装满瓜果酒肉的篮子,朝祠堂这边走来。兰森顿时胆怯了,呆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一帮小孩赶紧向前迎住兰生,七嘴八舌地问:“干嘛?干嘛?”不过眼睛都往篮子里瞟。兰生心里高兴,朝方明笑道:“你家堂弟芳林过周岁呀!”方明想了想,犹豫了下,竟问道:“他都一岁了,那他左边的耳朵怎么还没长出来呀?”兰生心里一痛,脸一沉,不理方明了,径直进了祠堂。小孩子们赶紧尾随而入。兰森笑笑,下塘摸蚌去了。
一会,祠堂里就传来哔哔叭叭的鞭炮声。鞭炮声刚落,就又传来轰隆一声。兰森弯着腰,双手在淤泥里摸着,心里鄙夷道:“生个‘独耳朵’,放串鞭炮打发一下也就算了,还放铳,至于吗?”没想紧接着,又轰隆轰隆地响了起来。兰森奇怪,抬头望去,只见祠堂后面那边尘烟四起。兰生见了鬼似的,从祠堂里奔了出来,篮子都忘拿。那些小孩更是,吓得都哭爹喊娘。原来,祠堂后墙倒了。
兰森害怕,也顾不得再摸什么老蚌了,赶紧爬上岸,往家里奔。没想在转角处,和个老婆子撞了个满怀。不过兰森不认识她——不是本村的。兰森自认晦气,没理她,爬起来继续跑。那老婆子倒好,也不生气,还自来熟,一把拉住兰森,笑着问他道:“这位小哥,你知道兰森家在哪吗?”兰森奇怪道:“我就是兰森啊!你谁啊?来我家干嘛?”那老婆子一脸惊喜,拍腿大笑道:“哎哟喂,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从不费功夫!额,听人说,你是不是想抱个童养媳啊?”兰森大叫道:“什么呀?我媳妇都还没取,要童养媳干嘛?”那老婆子摆手道:“估计这事你不知道,肯定是你妈张罗的!赶紧的,带我去你家问下你妈!”
兰森无奈,只好将那老婆子领到家里。家生婆见了,心里惊道,耶,这不是给兰财做媒的王婆子吗?现在又来干嘛呢?王婆子也还记得家生婆,不免有些难堪,不过瞧着这个家已徒有四壁,顿时又奇怪起来,想,都这般光景了,还抱童养媳?我这跑腿的赏钱付得起么?兰财婆从里屋出来,一只脚都跨过了门槛,突然瞧见了王婆子,很是惊讶,都像触了电似的,将腿收回,赶紧转身回屋。
家生婆和王婆子两人心不和面和,相互寒暄一番。家生婆听王婆子说了,开始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后来还是反应过来,叹道:“搞错咯,应该是家荣家的兰生吧!我也听家荣婆说过,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王婆子听了,一下子变得高兴起来,笑道:“是嘛是嘛?我说呢!”起身正待要走,不过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神秘地朝家生婆道:“要你家能抱养就最好不过了!你可知道,这女娃子的爷爷是谁吗?就是当年的陈学究!”说完拍了拍家生婆手背,转身而去。
家生婆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突然又想起过往的种种,眼泪就扑簌扑簌地往外流。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