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森学业已成,家生终于松了口气,觉得终于熬成了正果,满心欢喜。家境虽不如前,但这可是大喜事,家生认为好好庆贺一番还是要的。家生请来先生,定下吉日,广发请帖。不日,此事就传得沸沸扬扬,弄得四乡八里都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村里除了族中几个长者和其他到时要帮忙的,对于其他大多数村民来说也没他们什么事,但他们还是迫切希望这天能快点到来,就像小孩盼着过年似的。甚至他们上街路过邻村,很多村民也都再三追问他们,是不是某月某天。
这天终于到了。一早镇里有名的戏班就来了,在祠堂上厅临时搭建的戏台上吹拉弹唱唱念做打,老远都能听见。家生家那边更是,宾客盈门,一片热闹繁忙。村民们远远地看着,仔细地听着,无不露出羡慕的表情,无不发出啧啧地赞叹——
“哎呀,好久没看见这么好看的戏了,真过瘾!”“是啊是啊!”“哎呀,你看你看,二少爷骑着白马出来啦!”“是啊是啊!额,他头上戴的大礼帽我认得,手里拿的文明棍我也见过,可他身上穿的那套衣服我倒还从来没见过呢!”“听说是西洋服装呢!”“哦,西洋服装啊!啧啧,今天我算大开眼界了,嘿嘿——”“听说二少爷还要骑马到镇上游街,然后还去照相呢!”“照相?照相这地方在哪里哦?我怎么从来没听见,在京城啊?”“哈哈,没见过世面了吧!照相可不是什么地名,而是一种——咳,怎么说呢?不过以前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一回事——告诉你也不信,听说是某人按一下木箱上按钮,对着你砰的一声,你的影子就跑到一张纸上去了,真是太奇怪了!”“哦?听起来挺可怕的啊!”“哈哈——你怕什么?又不是你去照相!”
众人目送着兰森骑马而去。正要回头,没想又看见一帮人朝村寨这边走来。大家觉得奇怪,又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哎呀,这帮叫花子也是,讨饭都成群结队了啊!”“可不是,还个个荷柴抡棍的,气势汹汹呢!瞧着比平时咬他们的狗还厉害呢!”“哈哈,应该是怕赶到饭背去,心急了吧。”“不对不对!他们还拿刀了呢,好像还押了个人呢!”“是啊!那押着的人好像还是大少爷兰财呢,看见没有?”“看见了看见了!他头上还流血了呢!额,不是说去外地做生意了吗?好些年都不见了!回来了?”“该不会一回来又那个了吧?”“哪个啊?”“赌钱输了啊——你看手拿扇子那人不就是镇上开赌场的钱老板吗?我看肯定是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好好的一个喜宴,就这样让兰财给搅黄了。家生感觉老脸都被兰财给丢尽了。家生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突然啊的一声,栽倒在地。顷刻间,整个家都乱了!
家生气病了,起不来,躺在大厅的竹椅里。兰财被人打伤了,也起不来,躺在大厅的另一个把竹椅里。父子两人都不时地咳嗽着,不时还大眼瞪小眼——
“你干脆气死我好了,咳咳——”“哈哈,老头子,咳咳,我还不是你生的——你要不生我我又怎么会气你呢?既然都把我生下来了,那就活该你受气了,哈哈,咳咳——”“你、你——”
父子两正斗嘴,隔壁又传来小孩子的说话声。兰祥无奈道:“方向,枣子是我爸买的,你干嘛全抢去啊?就不能分我们一些吗?”三女也哀求道:“是啊,就给我吃一个嘛——”方向发横道:“不给,就不给,妈妈说就给我一人吃!我是大孙子!”兰祥妥协道:“那,方向,不给我吃就算了。不过要是骨头吃不动的话,给我吃好了。”三女也赶紧道:“我也是我也是——”方向不耐烦道:“哎呀,讨厌,你这两个馋鬼,骨头也不给你们吃,给狗吃!”说着,方向从里屋奔出来,手里抓着一袋红枣跑出大厅,到外面躲着吃去了。
家生越听越觉得悲凉,越听越觉得气愤,突然胸闷气促,呛咳不断,突然又大喊一声,撒手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