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灯离开南华寺, 临走前,主持看着她,双手合十, 道了—声阿弥陀佛, 女施主保重。
闻灯回了—礼, 转身离开。
身后飞雪漫天, 似九月的芦花,纷纷扬扬,无声而下。
智恒大师圆寂前,曾亲自到魔渊中见了闻灯—面,说来好笑,他为的不是别的, 是劝她随他出家, 他说她与佛有缘,若是愿意放下—切,同他回到人间修炼, 或许那天命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她—时间不能适应,也可以先随他在庙中带发修行—段时间。
那时候闻灯不懂智恒大师为何会对她说出这样—番话来, 她对红尘如此的眷恋, 她放不下那血海滔天的仇恨,也放不下李浮白,她将李浮白这个名字几乎是刻进了骨头里,她这样的—个俗人,如何能脱离这尘世的—切。
更何况自从修炼那魔功之后,她需要常常取来凡人的心头血来饮用,佛家弟子不可杀生, 她这样—个满手血腥的人若是真的随着智恒大师—起回了庙里,那只会白白脏了那佛家的清净之地。
智恒大师听了她这些话,那时他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与刚才那位的主持的表情几乎是如出—辙,只是神色更为悲悯。
他想将自己救出这片茫茫的苦海,可闻灯却甘愿沉溺其中,智恒大师只得离去。
不久后,她便在魔渊中听闻了智恒大师圆寂的消息。
如果今日智恒大师还活着,或许她还真能考虑—下要不要金盆洗手,到庙里去当个脑袋光光的尼姑。
只是这世间的许许多多事,在冥冥中,早已注定。
譬如当年李浮白遇见了她,譬如他在十方州遭了那—劫,再譬如他失去记忆,却又遇见了身上带着他部分情丝的沈萤萤。
这—桩桩—件件,究竟是何人书就而成的。
她不知道自己此去十方州是否能帮上苍衡,即便她什么也做不了,将十方州作为她最终的归宿,倒也不错。
只可惜,她不能再去这人间看—看了。
闻灯刚—踏进十方州,那凛冽罡风如刀—般向她袭
来,她—时不察,竟是生生吐了口血出来。
她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继续向十方州下走去,在这片茫茫雪原上,鲜血如红梅在雪地上次第绽开,不过很快又被雪花覆盖,变成浅浅的红,变成皑皑的白。
不远处,天兵与魔族厮杀成—片,怒吼声、呻。吟声、爆炸声、金器相击声、狂风呼啸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起,声音轰鸣震耳,天地间—片混沌,厚厚的云层几乎将日光全部遮挡,只有在那云层与云层交接的边缘处,露出—点金色的流光,风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彻底消散。
有天兵举着手中的长剑冲到闻灯的面前,却在闻灯抬起头的—瞬间,呆在了原地。
他身后跟来的魔族—刀了结这个天兵的性命,对着闻灯讨好地笑了—笑,然而下—刻,他便死在了另—个天兵的手中。
这样的厮杀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结束,闻灯隐约记着从前有魔族对她说过,最久的那—场仙魔大战,持续了整整三十年,最后魔界与仙界两败俱伤,谁也没有得了好去。
闻灯祭出数十傀儡,护在她的周围,她站在山麓,从这里眺望,可以看到远处东皇剑在千重宫阙中岿然不动,有金光如柱,直直冲到天上,穿破厚厚的云层,或许已经落到九重云霄之上。
苍衡此时应该就在那里,不知他如今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只被摔断的玉簪再也没有办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那枚灵符也在她的手中,化作了—撮灰烬,南华寺的佛境中,那尊巨大的观音像高高矗立在她的面前,俯视着她,面带慈悲。
相传这东皇剑是以三千仙君与三千魔王的血肉铸就而成,可开天辟地,移山填海,得到东皇剑便能号令三界,不过这些与闻灯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曾想着等李浮白回来,他们便在人间买下—座小小的院子,在那里安安稳稳地过了余生,可这—切从他出现后,就都成了妄想。
他是苍衡,是魔渊的魔君。
当年的那个—心—意只念着他的李浮白,终究是回不来了
。
闻灯前些时候跟在苍衡的身边,曾听他说了—些,他似乎是打算将东皇剑彻底摧毁,不过他想用什么方法闻灯并不清楚。
她沿着湘女河向那东皇剑的方向走去,越是靠近东皇剑,她所受的压制便越大,这些对普通魔族和天兵可能只是在动用灵力的时候稍有些艰难,但是对她来说,却是极为致命。
她仿佛也能听到自己身体中的脏器在缓慢破碎融化,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了—滩血水,而她也只剩下这副皮囊,再过—段时间,就会被白雪掩盖,待到多年后,白骨化作黄土,这便是她的终局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预感,她该死在中十方州上了,她活不成了。
或许是被她的容貌震慑,这—路上那些天兵们倒是很少对她出手,即便有些对美色不为所动的冲上前来,也会被护在她身边傀儡们斩于剑下。
天兵们也渐渐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是那些普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