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顾平川家住的家属院筒子楼里传来了阵阵的饭菜香气,平凡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每个周末,都是这栋楼上的人家其乐融融、享受天伦之乐的热闹时候。
除了三楼的301 。
狭长的楼道过道里,门口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这家人,迎来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还在读书的顾平川。
“平儿,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八十多岁的老人嗓音已沙哑,他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球在见到孙子的那一刻泛出了些许的亮光。
他是顾平川的爷爷,顾翰清。
顾家的屋里陈设简陋,没有沙发没有壁柜,小小的客厅里,只有一排粗陋的书柜,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顾平川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但是神情卸去了在外时的警惕和戒备,淡淡答道:“选课。”
爷爷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且年事已高,顾平川不放心老头子一个人住,所以经常隔三差五的回家看看,给老人带些吃的用的。为了节省路费,五公里的路从来不舍得坐公交车。
老爷子早年曾在部队里当过侦察兵,身体素质一直很好,哪怕是现在身体不行了,眼睛却照样好使。
他眼尖的发现了顾平川书包上的异常:“平儿,你书包怎么湿了?又跟人打架了?”
顾平川摇了摇头:“没有。”
他在厨房忙着给爷爷热中午从食堂带回来的饭菜,老爷子牙口不好,最喜欢吃些软烂的东西,这盘红烧肉最适合给老年人吃了。
家里难得烧一次这么好的菜,吃饭时,顾平川把一块颤悠悠泛着油亮红光的大肉块夹进了老爷子的碗里,入口即化的红烧肉搭配上浇满了热腾腾汤汁的白米饭,一口香到了心窝里,是爷孙俩许久未曾感受过的幸福。
可顾平川在这顿饭之前用餐厅免费的菜汤和白饭将肚子撑得饱饱的,这会儿即使再好的菜,他也吃不下多少了。
顾老爷子眼盲心却明,他知道孩子不肯吃肉,是想把好东西留给他这个老头子吃。
顾翰清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家的孙子,生的俊朗高大,就是瘦了点,脾气硬了些,但好在人勤快,也正直,不管外人怎么评价,在自己人眼中,自家的娃哪哪都好。
这么好的孩子,保不齐有那个女娃娃相中,说不定,这盘肉就是人家送的。
“平儿,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搞对象了?”
顾平生正在厨房里刷碗,听到爷爷这么问,差点儿手一滑把碗摔了。
“没有的事!”
顾平川阴沉着脸,忍不住想到了今天中午在食堂里,那个冲他笑还请他吃肉作为答谢的女孩。
于是他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生硬的又补充了一句:“肉是我专门买给你补身体的,不要瞎想了!”
顾老爷子见他像个暴躁的刺猬,便不再询问,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
饭后,老爷子趁顾平川去晾书包的功夫,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忍不住想起来了一些他孙子小时候的往事。
那时候他们顾家风光无限,小平川活泼开朗,正过着幸福的童年。
他这个糟老头子当时还是部队里雷厉风行的领导,唯一的儿子顾建华,也就是顾平川的父亲,年纪轻轻就评上了副教授,还被单位委派公费出国留学,前途一片光明。
直到那件事出来——他的儿媳周婵破坏他人家庭,对方还是军/官,其妻子以破坏军婚的名义将这事告到了部队,闹得满城风雨不说,远在海外的顾建华知道后,竟然连夜买机票回了国。后来在两口子一次争吵中,周婵不慎坠楼,结果那天好巧不巧,那个人恰好带兵拉练经过他们楼下,冲上去接住了顾平川的母亲。
周婵侥幸活了下来,而那个接住她的人,却因为伤势过重不幸身亡。
这事当时闹得很大,顾翰清永远忘不了,他的儿子因此成为了间接的杀人犯,小儿媳被推向了万人唾骂的风口浪尖,从大家闺秀变成了不知廉耻的狐狸精。
而那个救了她的男人,被追授了烈士,他也无颜再继续留在部队,所幸组织关怀他这个老家伙,还能让他继续住在国家分配的房子里。
自这件事后,顾平川的父亲没多久便顶着个杀人犯的污名抑郁自杀,而唯一可以证明他清白的女人周婵,在经历了这些之后不知所踪,留下了才七岁的顾平川。
那个七岁的阳光小少年,自此性情大变。
年迈的顾老爷子在摇椅上微微阖眼,往事如电影般再现,眨眼间,他的平川已经这么大了。
这个孩子,继承了他父亲的聪慧和那个女人的样貌,只可惜从小吃了太多苦,性子阴冷,沉默寡言,就像部队里的军犬,永远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爷爷,我晚上还有事,先走了。”
顾平川的声音打破了老爷子的思绪,他点了点头,随着大门锁扣一声沉闷的叩响,顾平川按照惯例,又匆匆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
只是今天的顾平川,从家回到学校的时候,一向健壮的身体竟然有点难受。
晚饭虽然吃的很饱,却全程都很紧张,怕爷爷担心,怕爷爷看出端倪,脑子里又时不时的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