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南城气温不定,时而燥时而凉。湿气被日头炽干,手心都是止不住的潮。
悠律的钢琴声钻过地窗,与之呼应的是节奏分明的舞步声。
纪也有些喘,她退到一边,拿起水杯喝了口。
碎光折入排练厅,映出她纤长脖颈间细密的薄汗。连日来高强度的舞剧排演,体能已经逼近临界值。
好在今天结束的早,纪也刚换了体服,包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她垂眸,兀自叹口气,半晌才接起,“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你还在舞团?”
“嗯,刚刚排练结束。”
纪也话音刚落,那头就接着说:“让你回宜市来我给你找个老师的工作,既安逸又轻松,你偏要进什么舞团,我说什么你都不听……”
“妈。”纪也打断她。
电话里的梁玲明显顿了顿,语气比起刚才更是冷硬。
“我就是来提醒你,今晚的约会别忘了。”
纪也将脚尖鞋扔进包里,回了句,“知道了。”
梁玲没再多说,啪的挂了电话。
纪也习以为常地放下手机,顺手将盘发松开,几秒后微信提示音响起,梁玲直接甩了张照片过来。
指尖轻点,照片里的男人长相普通,大众脸圆鼻头,属于站在人群中都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类型。
照片下是段语音,纪也没来得及贴到耳边,语音就功放出来。
梁玲:“你舅妈说了,人家里条件好,爸爸是他们街道的干部,有房有车,在南城大公司做经理的……”
纪也连忙将语音按了。
可为时已晚,梁玲的声音响彻更衣室。
舞团的姑娘各个年轻活泼,此时都揶揄地看着她。
纪也回国不久,上个月才加入南城芭蕾舞团,相亲是私事,却也免不了有与她走得近的女演员上前八卦。
陈曦凑到纪也跟前,“也姐,相亲啊?”
“嗯,家里安排的。”
陈曦觉得不可思议,上下瞥了纪也一圈儿。“就也姐你这样的也需要相亲,咱们还怎么找对象啊,太卷了。”
纪也长了张初恋脸,冷白皮的瓷肤,典型的瓜子脸,头肩比条件优越到极致,生得纯还配上一双清澈的鹿眼,提起脚尖不知入了多少人的眼。
“话说回来,以相亲男十个有九个半是奇葩的比例,我猜你今晚会来找我的。”
纪也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陈曦跟着笑,给了她一个“我懂的”眼神。谁还没个催婚的长辈。
事实证明陈曦的话没错。
对方名叫蒋明凡,长得和照片上并无两样,纪也对照着微信里的照片走到桌前。
蒋明凡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后是令纪也不太舒服的打量。
好在对方知道收敛,纪也落座后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听说纪小姐是芭蕾舞演员?”
“对。”纪也应道,眼神却是落在了邻桌的小情侣身上。
“纪小姐往后是想要一直从事这个职业吗?”
蒋明凡的话成功让纪也回神。
见她微微蹙眉,蒋明凡接着道:“我只是听说这一行吃的都是青春饭,况且你们舞团的薪水应该不高吧?南城的消费水平不低,你一个女孩子独身在外,会很不容易的。”
纪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怒,而蒋明凡似乎也并不在乎她的想法。
“我看过你们舞团的剧照,冒昧问下,你们芭蕾舞演员舞伴之间,都是那样跳舞的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纪也眉眼浅淡,礼貌回道。
若非是长辈推送,她此刻恐怕无法维持现有的体面。
大概是看出她态度的变化,蒋明凡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就,看着挺亲密的。”
“……我们都是专业的舞蹈演员。”
纪也垂眸。
思绪翻涌,她倏然想起那年夏夜,楼顶天台昏暗拥窒,晚风拂涌,蝉鸣四起。穿着黑衣的少年唇齿间咬着烟头,没点火,风灌进衣兜,撑得他衣衫鼓晃。
年少轻狂的一双深邃桃花眼慵懒上扬,他的手掌炙热滚烫,如同盛夏的光,烫得她眼角微湿。她的腰窝格外敏感,少年像是刻意碾磨,将她掐在怀里。
只听见他咬字带着狠劲:“非得穿那裙子跳?”
纪也快忘了当时自己有没有回答,只记得他炙烈的体温和强势的眸光,尽数将她笼罩。
思绪回拢,耳边传来侍应生恭敬的声音,和蒋明凡更下头的话。
“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我还是希望你能辞去舞蹈演员这份工作。我们家很传统,不大能接受你在台上抛头露面。”
“哦对了,继续跳舞的话你短时间内应该也没办法怀孕带孩子吧,我年纪不小了,我们家就我一个,我希望我们结婚后就能开始备孕……”
纪也始终很安静,蒋明凡说完才想起问她。“你觉得呢?”
她觉得?
她只觉得可笑。
纪也忍了忍,还是心平气和回答:“蒋先生,你我不过第一次见面,你不觉得说这些太快了吗?”
蒋明凡见她笑着,唇角明显勾着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