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爱国绕过电子厂, 骑到后面的林子时,旁边的林子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呼叫,声音细弱, 要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苏爱国下意识停下自行车,脚踩地面, 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好像真有人在叫。他逆着光眯起眼看向旁边漆黑的树木, 他不确定地问,“会不会是你姑啊?”
马路上有路灯,但林子里黑灯瞎火, 根本看不清, 苏以沫也不太确定, “可能是吧?”
苏爱国朝里面喊了一嗓子, “苏爱红?姐姐?”
没人回答,苏爱国担心前面的警察听到, 也不敢大声呼叫, 只能让女儿站在路灯旁边等他, “你就站在这儿,别乱走。我进去看看, 在里面能看到你。”
苏以沫颔首,“好。”
她扶着自行车,看着苏爱国跳过壕沟,踩着杂草和荆棘艰难往里走。
鹏城的冬天非常短暂, 哪怕已经十二月份, 道路两旁依旧长着茂密的野草, 也有不少苍耳。
苏爱国扶着一棵树慢慢往里走, 苏以沫站在原地等待, 她太无聊,四下逡巡,可能是治安队来巡查,平时这条街道非常热闹,两旁有许多小商贩卖各式各样的小吃,附近工厂的工人也会出来透气。此时却没什么人,只有暖黄的灯光照在她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子里传来轻微的声音,苏以沫定睛看去,原来是苏爱国背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这人似乎很虚弱,整个人就像没骨头似的趴在苏爱国背上。
苏以沫吓了一跳,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凑过来帮忙,小声询问,“爸,他是谁啊?”
苏爱国哪里知道,刚刚他在林子里看了一圈,确定不是姐姐喊他,正打算离开,身上就被人扔了一颗石子。然后就听到这男人在喊“救命”。
他能怎么办?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在林子里吧?他只能将人救起。
苏爱国示意女儿撑住自行车,他将男人放在自行车后座。
男人看着瘦小,但重量不轻,他坐在后头,有点头重脚轻,自行车差点翘起来,苏以沫差点摔了一跤。好在苏爱国紧急扶住自行车,这才稳住。
苏爱国让女儿坐在前面,男人坐在后面。
这男人还有点意识,手一直握着自行车的后座。
自行车往右拐,偏离家的方向,苏以沫小声询问,“爸?咱们去哪啊?”
苏爱国有些不放心,“他应该是发烧了。我先送他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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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医院,苏爱国让女儿把自行车锁起来,等她将车子锁好了,苏爱国才背着男人进了医院。
将人送到病房,苏爱国被护士叫住,让他交医药费。
苏爱国的兜比脸都干净,他哪来的钱,有些窘迫。光想送人来医院,竟忘了自己身上没钱。
苏以沫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块纸币,试探地问,“这个够吗?”
她自然不可能在身上装百元大钞,也不像江爱媛喜欢把存折揣在书包,十块钱就是她身最大的一笔钱。
护士看了一眼苏爱国,眼神颇有些复杂,点了点头,“应该够了。”
苏以沫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男人得的病不严重。
交完费用,苏爱国想了想,没有离开,而是带着女儿守在病房。
男人发烧了,病情不严重,唯一严重的是他似乎跟人打过架,身上、脸上全是伤,鼻青眼肿的,瞧着特别吓人。
苏以沫站在床沿仔细打量床上的男人,这人瘦得厉害,皮肤黑黢黢,手上全是老茧。她有些疑惑:这人之前干什么去了?
一个小时后,男人慢慢睁开眼睛,神智也恢复清醒。
看到苏爱国和苏以沫,男人愣了愣,声音沙哑地说,“原来是你们啊。”
苏以沫挠头,“我认识你吗?”
她记性算是不错的,但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
苏爱国也是一脸懵逼,他应该不认识对方吧?
男人挤出一个笑脸,“过年那会儿,我在火车上见过你们。”
他这么一提醒,苏以沫和苏爱国都想起来。
苏爱国已经不记得男人的长相了。既然他提起火车,那应该就是他了。
苏以沫却是看了半天,终于从他发肿、青紫的五官中拼凑出他的长相,好吧,确实挺像。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火车上他还是开朗活泼的小伙子,这眼瞅着快到年底,他来鹏城打工,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提起这一年的遭遇,男人红了眼眶,“我被人骗到矿上……”
小伙名叫郝思明。G省人,一直念到高中,没能考上大学。他脑子灵活,不甘心一直干体力活,再加上被兄嫂嫌弃,又不想听父母的话早早结婚。所以就想来鹏城闯荡。他打定主意要干一翻大事业。
刚下鹏城火车时,他自信满满,想的是赚大钱回去光宗耀祖。可没想到刚从火车站出来,就有人要给他介绍工作。
包车包住,每月三百。工资比老家高多了。
郝思明自然心动,跟对方去了。上了面包车,喝了对方递过来的饮料,他迷迷糊糊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