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紧接着新年,温城早早热闹起来,大街小巷都充盈着节日欢庆的氛围。大商厦里摆着装点齐全的圣诞树,窗上印了白色雪花、麋鹿和红帽子的圣诞老人。小巷里商铺一家挨着一家,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香味交织在一起,冒着白气,烘托出暖意。
从街上穿过去,心里像卸下一层外壳。江雨绵本就是个极其细腻的人,日出日落在她眼中色彩更加鲜明。她也总能注意到别人忽视的美好,这十六年来,她时刻在生活的缝隙里找寻,收获了无数别人理解不了的幸福。
一进班,她就看见杨浩背对着她,坐在路择安桌上。路择安重心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支着桌子,嘴角微微上扬。
江雨绵慢悠悠的走近,看出杨浩没有要走的意思,看来说的不是什么她听不得话,于是如常把包挂到桌子侧面,随便掏出一本书摊在桌上。
杨浩似乎这才注意到江雨绵,有点别扭的推了把路择安,低声道:“你问问她。”
路择安无奈,从她眼前把书挪走。江雨绵只好坐直了身子看着他,听他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你认不认识陈君怡?”
她脑子转了一下,这名字很熟。她好像见过,是个长相很精致的女生,与他们同年。但毕竟不算认识,江雨绵摇了摇头。
杨浩呼了口气。他长着一头发棕的自然卷,五官和谐,属于耐看的类型,加上性格阳光,倒也不少女孩追。但是把他和陈君怡一比,还是差出很多。
“怎么了,喜欢人家?”江雨绵偏头望向杨浩。
杨浩笑着:“马上就成了,直接说是不是太突兀?”
江雨绵想了想:“你可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杨浩挺一根筋的:“怎么试探?你俩帮我想想。”
路择安在一边胡乱翻着她的英语课本,也不抬眼,猛然插话进来:“跟她说手冷。”
“嗯?”杨浩不解。
“她牵了就是答应,装不知道就是不答应。”
他答的坦然,江雨绵却笑起来,卧蚕痕迹明显的浮现出来,苹果肌上一片红润。笑了许久,气喘匀了,她才开口:“你怎么把他教的像个小女孩。”
杨浩听完也笑了,又听江雨绵打趣路择安:“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小女生这么跟你撒过娇吧。”
她一面说一面笑,整个人被笼罩在晨光之中,一片灿烂明媚。
路择安绷着脸与她对视,表情有些隐忍,耳根微微染上红晕。江雨绵第一次知道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还能这么可爱,脸上扬起更浓的笑意。
路择安忍无可忍,把书卷成圆筒往她脑袋上轻轻扣了扣。江雨绵装腔作势地捂着头俯身,看着他把书摊开在面前:“看看,一个笔记都没有。”
江雨绵撇撇嘴,硬扯着:“都没讲这页。”
这会换作杨浩笑了:“大小姐,你真是一点也没听。”
三个人一阵说笑,教室里冷清逐渐褪去,人越来越多,这时林霏忽然从前门露出半颗脑袋。
“姐,快出来!”
江雨绵应声随她来到门口,见她穿着一身粉嫩嫩的毛呢大衣,背后背着个浅蓝色双肩包,拉锁上有个毛球挂饰。
“你还没回过班?要打铃了。”
“没关系,”林霏笑着往口袋里掏了一把,拿出条巧克力来,往她手里塞,“这个牌子出新味道了,拿给你尝尝。”
不等江雨绵接话,她已经脚步轻盈地登上几级台阶:“姐,我中午再找你!”
她望着那抹背影,细数和周哲分开以后的日子。她常在梦里遇见他,每次醒来都要把他和余野在那暖光房间里透出的身影再回想一遍,想得她心痛。
如果他有一刻是真心爱她的,也就罢了,偏偏没有。她被利用,感情被践踏。
江雨绵在暗处反复地感伤哭泣。夜幕降临时,往往耳朵里听着《再见》,眼角湿润。
她想,若是没有这几个朋友,她真的要垮了。她也许会把泪流干,然后倒在那个满是寒意的家里。
这几天气温越来越低,江雨绵开始在校服外套上一层羽绒服,白色的外套鼓鼓囊囊,路择安总笑她裹得像企鹅。
江雨绵懒得理,但在学习上终究不能不听他的,她开始写作业和预习,试图这样填补自己的生活。
可终究还是不同,周哲她能躲,余野却是绕不开的结。
那天她朝她走过来,步子迈的很开很稳,似乎已是斟酌许久的。她一如既往把马尾束在头顶,发梢微卷。眉眼间如点上碎钻,闪闪发光,唇上是热烈的鲜红。肤白如雪,脸庞玲珑小巧。
她一身咖啡与奶白的格子棒球衫,收脚的校服裤,高腰皮靴。靴子上有银色柳丁,与耳朵上相呼应。
她双手抄在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到她身边,气势很像要与她宣战,开口却是语气极轻的“对不起”。
江雨绵哑然,望着她美得张狂热烈的脸,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
她想起余野和母亲吵完架以后惨白如纸的面容,那时她就趴在她肩头,颤声呼吸着。她拍她的肩背,引导她一点点敞开心扉,倾吐心事。她那时就觉得,她们如此相似,遇见的太晚了。
余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