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斯!”
嘶哑混杂的和音依稀在耳畔回响,郑清端着符枪,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宥罪的猎手与俘虏们齐刷刷躺在泥土中,双目紧闭,毛豆的身影在虚空中忽进忽出,焦躁不安的喵喵叫着。
男巫抬头,看向屋子正门。
门扉半开着,露出一张模糊的面孔——郑清发现自己很难形容那张面孔的具体模样,它有着人类面孔的扁平特征,也有眼睛、鼻子、嘴巴等部件,但它的双眼漆黑一片,鼻尖又像融化的蜡油般挂在鼻梁下,摇摇欲坠。
至于嘴巴,它的嘴巴周围环绕着一圈细小的触角,伸缩不定,像放大版的蜗牛触角,又像是弱化版的章鱼触角,那些触角互相摩擦着,发出郑清听到的那种嘶哑混杂的和音,不断重复着让人听不懂的短语,兼具了祈祷或咒语的某些特性。
郑清拿不准那些触角属于胡须还是口器。
因为当他睁开眼,摆脱幻境的时候,一只触角正在缓缓靠近自己,距离他的脸颊仅仅不到五公分。
或许是男巫睁眼的动作,那只触角受到了惊吓,瞬间便弹了回去,重新簇拥在门扉后那张模糊面孔的嘴巴周围,伸缩不定。
“放人。”
年轻公费生端着手中的符枪,稳稳的指着门扉后那张模糊的面孔,简短的警告道:“给你三秒钟考虑时间……你知道这一枪的威力。”
说着,他顺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头顶的夜色被他之前下意识的一枪轰开了一个巨大的‘白洞’——就像有人用锥子在黑色幕布上戳开了一个小洞,小洞边缘环绕着金色的光圈,洞中流淌着耀眼的白色光线——漆黑的、厚重的云层在白洞边缘翻滚着,向白洞深处涌去,被那些耀眼夺目的光线所吞噬。
只不过相对于整个世界的夜色而言,那口‘白洞’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黑色的阴影从四面八方挤压着那口白洞的边缘,金色的光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但这已经足够有说服力了。
郑清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这座宅子的主人身上:“三,二……”
“唰!”
七八根细长的触角从年轻巫师与女妖们身上抽了回来,那个嘶哑混杂的和音用一种迫切却仍旧带着几分矜持的声音说道:“放松点,年轻人,放松点……只是一个小玩笑,帮你们提高对噩梦的抵抗力……乌撒城阿塔尔长老的客人也是恩格拉府邸永远的贵客。呶,我还在给你们煮蘑菇汤。”
说着,几根触角端着漆黑的坩埚从门缝伸了出来,坩埚下漂浮着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坩埚里冒着腾腾热气,几根肥美的蘑菇正在清澈的汤中起起伏伏。
郑清毫不怀疑那口坩埚是为他们准备的——区别在于,如果他们一直陷入幻境,可能会被丢进锅里,炖成肉汤。
他强忍住一枪轰爆那口坩埚的冲动,侧脸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们。
随着那些触角的离开,躺在地上的年轻巫师们慢慢有了动静,蒋玉蹙着眉,嘴里发出低低的呻吟;朱思蜷在女巫怀里,瑟瑟发抖;张季信脸上浮起一层红光;辛胖子的体型忽大忽小,似乎短时间失去了控制;还有萧笑,在那些触角退缩的第一时间,便被一层金色的半透明龟壳罩在了其中。
至于两位女妖,对噩梦与幻境的抗性显然更强,在年轻巫师们还们缓过神的时候,尼基塔与朱朱便睁开了猩红的双眼,坐起身来。
老宅主人的话郑清之前也在幻境中听过,此刻再次听来,颇感到几分讽刺:“……所以说,您招待贵客的办法就是把他们迷晕,然后做成肉汤或者实验素材吗?”
“这完全是误解。”那张模糊的面孔微微晃动着,似乎想做个摇头的动作:“我只是倾心于魔法之路的凡人,喜欢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愉快的探讨魔法真谛……当然,有时候大家跟不上我的实验思路,可能会觉得我把他们当成了试验品,这完全是一种错觉……至于肉汤,我不是妖魔,不会吃人,自然也不会把你们做成肉汤。”
说着,它还很认真的看了尼基塔一眼,提醒道:“……倒是你旁边那个小姑娘,是一头血统纯正的巫妖,它应该不介意吃几个小巫师打打牙祭。”
尼基塔微微眯起眼,猩红的眸子深处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这可真有趣。”女妖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我确实吃过不少巫师,但黑心的巫师还真的没有吃过……或许你会满足我这点小小的心愿。”
“安静!”郑清有些不耐烦的晃了晃手中的符枪,示意两个邪恶的家伙老实一点,然后侧着脸,看向萧笑:“醒了?”
因为精神抗性高,龟壳下的小个子男巫最先清醒了过来。
此刻,他盘腿坐在原地,怀里抱着龟壳,面前漂浮着一本已经翻开的法书,几道杏黄色的符纸仿佛风车般,环绕周围,缓缓飘动,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晕。
萧笑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片刻之后,才开口:“我们中了幻术?”
“我不确定现在是不是已经安全了,”郑清对大家什么时候中幻术一无所知,所以面对眼前的情况表现的非常谨慎:“我建议你先把其他人都叫醒,然后例行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