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会儿已经看出磕头虫不是普通人,想到刚才那一幕,对他仅有的几分怜悯一扫而空。
我对季雅云说:“我们走。”
那个病恹恹的女人忽然说:“大夫,求求你们,先别走。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说着,就急匆匆把碗里的东西往嘴里扒拉。
刚才我没仔细看,这会儿就看见,那东西黑乎乎的,竟像是绞在一起的头发。
病女人刚把那东西咽下去,磕头虫就又从铜锅里捞了一团。
病女人刚想再吃,我耳边突然响起静海尖声尖气的声音:
“别再让她吃了,除非想她死!”
我虽然对进门时的遭遇耿耿于怀,但本着人命大于天的想法,对磕头虫说:“别让她吃了!”
磕头虫似乎有些犹豫,病女人却突然一侧身,伏在炕沿呕吐起来。
才吞吃下去的那团东西被囫囵个的吐了出来,屋子里顿时弥漫起一股臭鱼烂虾般的腥臭。
女人本来就显得很虚弱,这一吐出来,立刻仰面倒在炕上,大张着嘴,一副难以呼吸的样子。
磕头虫急着想替她捋顺胸口,静海忽然又对我说道:“快把炭火灭了,快!用水泼!”
静海很少用这样焦急的语气对我说话,我也顾不上多想,左右看看,见一旁有个塑料桶,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将铜锅端下来,拎起水桶,把里头的半桶水直接浇在了炉膛里。
季雅云这时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跑到炕边,猛地打开了磕头虫的手:“别碰她!离她远点!”
磕头虫起先显得有些愤怒,可季雅云实在很少这样辞严色厉。他和季雅云一对眼神,像是被季雅云的气势所慑,不得不急着想要下炕。
可是才一起身,那原本崭新的火炕骤然塌了一角。磕头虫一条腿本就使不上劲,这一下竟是背向下,手脚向天,从坍塌的角落陷了下去。
“都别喘气,别出声!”
季雅云忽然又冒出这么一句,跟着自顾捂住了口鼻。
我压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见季雅云捂着嘴冲我直跺脚,只好也学她一样闭住了气。
季雅云又冲炕上其他人打手势,那些人老的有七八十岁,小的才五六岁,哪能明白她的意思。
见季雅云急得跳脚,我虽然一头雾水,还是上前把她拉开。
刚要示意她没必要那么做,猛然间就听到一阵‘嗡嗡嗡’的声音。
顺着声音一看,我大脑也是‘嗡’地一下,一把夹起季雅云,几步就退到了门口。
季雅云本来还在挣扎,等看清我看到的状况,另一只手也捂住了口鼻,惊恐的瞪圆了眼睛,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病女人大张的口中,居然先后飞出数十只火红色的虫子。那些虫子就只有米粒大小,一从女人嘴里飞出来,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下乱撞。
这情形,就好似女人刚吞了块烧着的木炭,直从她嘴里往外迸火星子一样。
我从没想过这废屋里会发生这样诡异恐怖的事,想带着季雅云跑路,一时间却又好奇心使然,挪不动步。
好在那些‘火虫’只在极短的时间内胡乱游蹿,没等我下定决心逃走,就快速的集聚到了一起,紧接着向一蓬凌空的火焰,直朝着地上的铜锅飞去。
那铜锅的碳火被我用水灌灭,还在‘嘶嘶’的散发蒸汽。
火虫到了跟前,顿也不顿,全都一头扎进了冷水热汤混合的锅子里。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但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人嘴里怎么会飞出那样邪门的虫子来呢?
我不是没想到我先前的房东老陈,可我并没有丧失基本的判断能力。
老陈压根就不是普通人,‘死’在石料厂的时候,从他口中飞出的尸僵虫,和眼下所见的火虫绝非是一个概念。
眼看火虫不再从女人口中飞出,那病女人的状况也似好转一些,才又听到静海说:“成了,撒手吧,别把自个儿憋死了。”
我放开季雅云,打掉她捂嘴的手,重又走到炕边,先是看了一下病女人的状况,见她呼吸恢复顺畅,又蹬上炕去察看磕头虫。
他后背冲下,手脚向上,像虾米一样卡在坍塌的炕洞里,面红耳赤,五官都扭曲的不行了。
这样子绝不好看,甚至还有些滑稽。我却是没半分嘲讽他的工夫,只心急火燎的将他往外拽,同时急道:“用不着憋气儿了!”
磕头虫闻言终于撒了口气,从嗓子眼里发出一长串痛苦的低嚎。
等我费劲巴拉将他拽出来的时候,他却只冲我一点头,紧绷着嘴推开我,急着脱下破外套的同时,硬是向蜷缩到对面炕角的一众男女老幼挤出一丝笑。
然后,他从里边的衣服怀里,摸出一个塑料兜,颤颤巍巍打开,放在了炕桌上,冲那几个吓坏了的老弱招了招手,“呃……呃呃!”
我这会儿还在炕上,轻易就看清了塑料兜里的东西。
那塑料兜就是上午我打包包子的那个,里头除了包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吃食。因为磕头虫的动作,已经全都被压得烂兮兮的,混合在一起,就像是从人胃里呕吐出来的一样。
我跳下火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