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甚好。”月夕笑道,“此去行宫,再见不知何时,和皇上辞别也是应该的。”
“那明日中午,奴才便遣人来接公主。”赵福德道。
看着他离开,月夕立在园子里,听着春儿和棠儿她们在屋子里欢声笑语,却忽而觉得四周空旷得很。
很是奇怪,一切如她谋划,心愿达成。
可她并没有一点高兴的劲头。
她走到池边,看着池子里的锦鲤发呆。
没多久,连春儿也察觉了她的异样。
“公主是否不高兴看见我?”她噘着嘴道,“否则怎么从早上起就一脸闷闷不乐的?”
“你别多想。”月夕笑了笑,“我不过昨夜没睡好,没什么精神。”
这春儿跟凌霄一样不识趣,听她说没精神也没点眼色,径直凑上前道:“公主,听说我们要回行宫去了,回了那儿又是咱们的地盘,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是么?”
“可不是。”春儿兴奋道,“咱们去围场骑马去,趁着蚊虫还不多,骑一整日可好?”
不好,她想一想就腰酸背痛。
月夕抿抿唇角,没答话。
“公主……”
“春儿姐姐。”棠儿那院子里慌忙唤道,“我瞧那墙角有老鼠,你快我看看,我害怕!”
眼看着棠儿急的直跺脚,春儿边撸袖子边骂道:“你怎的还是一样没用,这些日子是怎么活过来的?在何处?”
棠儿虚虚一指,回头向月夕一笑,眨了眨眼睛。
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棠儿最会看眼色。
她趁着春儿不在,便唤了个小太监,拿起凌霄的书匣子,和她一道送回清风阁。
凌霄原本就将日记藏在这里,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她抚摸这书匣上头的石榴花浮雕,恋恋不舍。
就这样走了么?
明日毕竟要去和皇帝聊天,多读些过往也不赖。
趁着天色还早,她便打发了小太监,在清风阁的书库里席地而坐,又翻起凌霄的日记。
——二哥哥吃了张定安的仙丹,已经病了十日。母后不许我去看他,说二哥哥如今虚弱,要好好休养。可我心里头知道,母后是讨厌丽嫔,不想我跟她说话。
我什么都知道。
于是,我趁着丽嫔给母后请安的空档,偷偷溜去见二哥哥了。
二哥哥遭了苦,人瘦了一圈。
天杀的张定安,我又在心里头把他骂了一遍。若不是他那天哭死哭活地求我别说,我铁定让母后好好惩治他。
二哥哥醒过来,见了我,挺高兴的,问我怎么来的,我说从窗户溜进来的。
他又不笑了,问怎的不从正门那里?是否皇后不让我来?
我跟二哥哥说,别管母后,虽然我和二哥哥并非一母同胞,可二哥哥也是是我兄长。我来探望兄长,天经地义。
我说话时还学着戏里的大胡子拜把子时的语气,又把二哥哥逗乐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欠二哥哥的。同样都是父皇的子女,为何二哥哥总是遭人眼色?
不明白。
日后,我可要多多保护二哥哥。
……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又下雨了。
如此看来,凌霄和皇帝小时候的关系很好,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坏的呢?
月夕看着后头几十卷的线装本,一时头皮发麻。
想来是看不到了。
罢了,就这样吧。
她把书匣推入柜子里,关上。
房门支呀一声,这屋子又重新被关上。
次日巳中,赵福德的人便到了慧园,接月夕到永明宫用午膳。
临行前,棠儿装了一袋子香丸,道:“公主上回给太后带了蜈蚣干做见面礼,眼下没了,不若送皇上两颗香丸?”
月夕不由地又想起那日和皇帝一道摘花的场面。
“不必了。”她说,“御用的东西考究,我这丸子上不得台面,留着我们自个儿慢慢用吧。”
永明宫建在高台上,雄浑庄严,月夕还未到就见着见着了它的巨大屋顶,仿佛直插乌云。
这么大的宫殿,就只住着一人。
月夕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最后一场仗了,尘埃落定,不必紧张。
赵福德早在殿前等候,作了礼,便走在前头,领她行至殿中。
才到殿门上,月夕隐约嗅到药味,而后听见里头传来两声咳嗽。
“皇上,公主来了。”赵福德在外间唤道。
“进来吧。”那声音带着些许鼻音,叫她恍惚以为是另一人。
可入了殿中又瞧见,人还是那人,只是身着燕服,肩上披了件长衫,显得身形颀长。
皇帝看过来,,道:“你来了。”
月夕顿了顿,才想起做礼,道:“拜见皇上。”
这是两人第一次有模有样地见礼。
“坐吧。”
只听皇帝淡淡道。
月夕应下,坐在椅子上。
四周的小太监随即上来服侍,奉上茶水和点心。
月夕没有动,只看着皇帝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仿佛他去慧园看自己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