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宁十年。
窗外的雨稀稀拉拉的地下着。许府华美的宅子里,一名女子正跪着。
“放肆!”
兰氏盯着跪着的许令暖。
兰氏是许府主母,许令暖的嫡母。兰氏出身太皇太后母家,加之嫡兄拜正三品户部尚书,家产丰厚。就连许府家主都不能轻视她。
许令暖内心苦涩一笑。
她在许府的生活便是如此了。身为庶长女幼年丧母,父亲不宠,在嫡母安阳乡君兰氏的手下过活。可是兰氏总是动不动就找她麻烦,嫡姐也时不时挑衅自己。
自己就哪里惹了她们!
“娘,你看令暖妹妹,她偷了我的簪子死不认罪,娘快收拾她!”嫡长女许令谖摇着兰氏的肩膀,朝她撒娇。
兰氏温柔地看着许令谖,“乖女儿,你可是娘的长女,生下来就该金尊玉贵地活着,那个宫女生的小女儿也配?谖儿快去玩吧,娘来处理。”
许令谖甜甜地朝兰氏一笑,带着丫鬟出去了。
兰氏挥挥手,“你们也下去吧。”
伺候兰氏的丫鬟婆子应喏退下。
室内一下子空了起来。
“许令暖。”
“母亲,女儿在,请母亲吩咐。”
兰氏抄起手上的茶盏朝许令暖砸去。
那茶盏生生砸在许令暖的背上,泼出了滚烫的茶水。
因是室内,许令暖只穿着一件长裙,背上剧疼。
许令暖生生忍住了。
“你为什么要拿谖儿的簪子,你可知那是太皇太后御赐的东西,岂容他人玷污!”兰氏的声音响起。
“女儿不知,女儿从未去过嫡姐的流云阁,母亲明鉴!”许令暖的声线依旧不卑不亢。她习惯了。
“信口雌黄!”兰氏终于愤怒了,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为这个女儿痛惜,但许令暖知道这都是假的。“自古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许令谖既是长,又是嫡,你本应尊重她,你不过只是个庶长女,竟然为了一点利益就去偷窃嫡姐的东西,是被那些个庶弟庶妹狐朋狗友给吹捧得分不了天上地下了?”说罢又叹息一声,“也是,你姨娘早死,我身为嫡母也没有好好照顾,枉负了许府血脉。都怪我,没有请女先生教你贤良淑德。便罚跪三个时辰罢,之后便出门去求学吧,许府给不了你好的教育,你父亲我会去说的,放心。”
许令暖只觉得内心剧痛,甚至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兰氏这句话当真是句句含刺。自己今年才十一啊,十一年,许府就容不下自己了。多么可悲,多么可笑,她在许府都没有感受过亲情,有血缘关系又有何用?
兰氏已经招了马嬷嬷进来。
马嬷嬷冲许令暖福了福身,“二娘请吧,夫人吩咐了要在宗祠门口跪满三个时辰的。”
许令暖爬起身,背后一阵刺疼,“嬷嬷带路吧。”
行走在许府熟悉的道路上,她只感觉恍如隔世。
自己,很快就要离开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
时间过得真快啊。
恍惚时,就到了宗祠侧门门口。
大隋制,嫡庶之别非常明显,只有各家嫡系家主、家主正妻和嫡出子女才可以由正门进入宗祠,其余旁支和家主的庶出子女只能在祭拜祖先时从侧门进入宗祠,而各房妾室无论是有些地位的贵妾还是写了卖身契的贱妾,都无法进入宗祠,被纳入府时才能在侧门前遥遥跪拜,算是告知了祖先。而平时,是连宗祠旁的道路都不能走,否则视为不知轻重,很可能就被休弃。
这才是许令暖为什么有能力反抗嫡母却不反抗的原因。大隋嫡庶之别极为明显,远超前朝。庶子损了嫡子的物品需要行家法杖责,而嫡子毁了庶子的物品只需要赔钱罢了。庶女违逆了嫡母的意思被官府判作不孝的例子比比皆是。但是兰氏同意放自己外出求学,也不失为一个绝地求生的好机会。
而此时,马嬷嬷带许令暖到了宗祠侧门门口。
“二娘开始跪吧,奴婢看着时辰。”
许令暖缓缓跪下,额头贴着凉凉的地砖,心如止水。
背上貌似更疼了,许令暖咬紧牙关,生生忍住。身上冷汗连连,顺着额头而下。
日头渐渐西落,晚霞如火般挂在天空。
“二娘起来吧,已经酉时初了。”马嬷嬷福了福身,弯下腰意欲扶许令暖起来。
许令暖只觉头昏脑胀,刚站起身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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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不要看见大隋就以为是历史上的隋朝啊,花缘只是借用一下它的名号,实质上还是一种架空,只不过会参考唐宋的社会制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