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离得那么近,哪怕只是细微的呼吸变化都逃不过对方的耳朵。
沈寒谦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他听着那个人的哭声,药粉洒在伤口上是火灼般的痛楚,心里却是满的。
隔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妥协,语气里带着示弱低声道,“念念,你来帮我处理伤口好不好?”
与其让她胡思乱想,倒不如让她看着好了。
他在这个世界的前二十五年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哪怕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可是,她一哭,所有的理智和冷静就坍塌了。
沈寒谦身上一共中了三枪,好在都不是致命的地方,贺以念能做的也就是帮他包扎而已。
他腹部中了一枪,贺以念给他止血的时候,那个枪口就像一张鲜红的嘴巴,随着他的呼吸时不时喷出鲜血来,堵都堵不住。
而且因为伤口长期没有处理,周边有一些肉已经泛白了,杂夹着血水,透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发炎已经很严重了,必须用刀剜掉。
贺以念心里抽紧,眼泪完全控制不住。这个人,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吗?
沈寒谦抿着嘴,伸手握住贺以念拿着匕首的手,迫使她抬头看自己,“念念,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难受。”
说完便牵引着她的手,将伤口边上的腐肉削掉一点儿,哪怕已经疼得牙根发酸了,还是故作轻松的咧开嘴角朝她笑,“以前更痛的时候都熬过来了,这点儿伤算什么?我不疼的。”
哪儿有不疼的?贺以念心知对方在骗自己。忽而又想起先前作为姜卿卿的时候替他挡了一刀,那时候明明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但还是咬紧牙关告诉他,自己不疼。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谁都是这样。
她不敢再迟疑,动作利索的将伤口处理干净,又将纱布塞进去一些,这才勉强堵住了血。
塞纱布的时候,耳边清晰的传来皮肉撕裂的声音。
先前因为担忧贺以念,一直在强撑,处理完伤口之后沈寒谦就开始发高烧。
到了后半夜,船即将靠岸,忽然一声爆炸声从远处传来,贺以念惊得立即到甲板上去看,云城码头火光四起,照亮了半边天。
她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偏偏这时候系统不在,根本没有办法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顾傒琅和宋霁云也上来了,三人对视一眼,眸中俱是凝重。
云城乱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凌晨四点钟,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骤然响起的爆炸声在头顶炸开,所有人都仓皇失措的往街道上涌。
他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爆炸声具体是在哪儿响起来的,只知道盲目的跟着人流往前拥挤。每个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这根弦如今已经在崩断的边缘,几乎逼得人崩溃。
船在半个小时后靠了岸,李副官安排了人在码头接应他们。
贺以念向顾傒琅要来安眠药喂给沈寒谦,然后安排人将他送回沈家。
等人走完了,顾傒琅看着她,半晌,忽然吐出一句,你这样,他醒来之后多半会怨你。
贺以念转头看她一眼,语气冷静得不像话,“他现在这个样子,能做什么?与其让他干着急,不如好好的睡一觉,他不是那种自不量力的人。”
话是这样说,但是贺以念心里清楚,但凡是与她有关的事,沈寒谦都会变得自不量力起来,哪怕明知道不可为,也要为之。
所有人都开始往城外跑,贺以念不再多话,开始逆着人流往火光处跑。
顾傒琅想跟上去,宋霁云拽住她,“回督军府!”
说着,便强硬的揽住她,护着她走向了和贺以念相反的方向。
在他看来,贺以念可以从那几百人的子弹下全身而退,以一己之力扭转局面,自然是不用担忧的,她要去便随她去好了。
但是身边的这个人,再怎么厉害,到底也只是一个会流血会疼的女人。
而他,与其和贺以念一样漫无目的地寻找祸根,还不如赶紧回督军府派人维护城里的秩序,疏通这些拥堵的人群。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城里不能这样乱下去,自己先乱起来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
哪怕在这一刻,他的头脑依旧十分冷静清醒,并不受任何事情的影响。
顾傒琅忽然觉得这个人绝情得令人恐惧,同时,又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佩。
也就只有这样一个人才配的上做北方十三省的天,他会是一个很好的领导人,会是受百姓敬仰的英雄。
唯独,负了他的妻子,那个可怜的女人。
她轻叹了一声,不再挣扎,二人很快就回了督军府。
而另一边,贺以念到了地方才发现着火的地方是一个大工厂,这个工厂是整个云城最大的工厂,养活了许多工人。
工厂爆炸的时候还有许多工人在加班加点的工作,幸运的便逃出来了,不幸的,便永远埋在了废墟下。
“表小姐?!”
远处一声惊呼,贺以念抬头看过去,竟然是李副官。
那个原本清秀的年轻军官脸上全是血,唯有两只眼睛依旧亮晶晶的。
他看见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