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府算不上大,但是也完完全全超出了一个药房掌柜的人的规格。
贺以念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这应该算是于府比较偏僻的宅院了。邻城应该隔得比较远,否则不至于消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传到这里来。在没有得到确定的消息之前,于大夫那个人精只会把自己不好不坏地供起来。
也就是说,至少这几天可以过过安生的日子。
她很快想通了这一点,冲着一脸局促的沈寒谦摆摆手:“走啊,煎药去。”
两个人小老鼠一样地钻进了小厨房。贺以念颇有几分兴奋地指挥沈寒谦做事,还不忘压低了声音地提醒他:“嘘,小点儿声啊,别给他们发现了。”
沈寒谦:……他们是被于大夫大张旗鼓地给带回来的。对外就说是路见不平救了两个孩子。现在整个于府上下哪里又不认识他们的呢?光明正大地进去就可以了,偏偏这祖宗要溜进去。
见少年的动作停了停,贺以念回过头,眼睛亮亮的,在灯笼的照耀下显出柔和的光:“快点儿。”
他抿了抿嘴,不自觉地学着少女的样子。弯着腰贴着墙边儿走。
毕竟是大夫,最不缺的便是熬药的器皿。
贺以念指挥着沈寒谦将小火炉内的火升起来,就认认真真地加水煮药。
窗外是风雪大作的夜,小厨房内却亮着一盏小小的灯。昏黄的光照着正蹲在地上拿着小扇子的少女的脸上。
如玉的脸颊撒上一层暖光,阴影与光交界处,是少女小巧的鼻梁。
草药的味道很快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散开。光将少女的影子拉的很长,投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
沈寒谦就站在她身旁,忍不住伸出手,借着拉长的影子,颤巍巍地,小心而又隐秘地摸了摸少女的头发。
一下又一下。
贺以念全然不知,好不容易等到这药熬好了,她将东西都带上,拉着沈寒谦回了房。
要不是遇到了那个钱老板,于大夫原本是没打算把她接回来住的。所以,连她的这院子,都是匆忙间拾掇出来的。
贺以念自然不会傻到问于大夫,沈寒谦住在哪儿。
她和沈寒谦回了屋子,好歹是暖和了一些,于是扯过挂在架子上的方巾将它扔在水里,叹了口气:“这天气真冷。”
沈寒谦抿着嘴没有说话。
这里至少不会刮风进来,已经比破庙好很多了。
贺以念盯着热气氤氲的盆子,那方巾吸足了药水,已经染上了黄色。她脑子昏昏沉沉的,似乎是在思考系统和她讲得那些话,但又似乎是什么也没有想。
只是凭着本能道:“过几日我父母就会过来了。”
少年咬破了嘴唇,苍白的唇瓣上挂着一颗血珠。声音都在打颤:“你,你会……”
“我们说好了的。我会带上你的。”贺以念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神态的异样。确切的说,她现在自己都有点儿坐不住了。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空,浑身隐隐约约有了酸痛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过娇弱了的缘故。
她将那方巾捞出来,拧干了一些,贴在少年的伤口处。因为头有些发晕,她的动作做的很慢。
灯光下,少女就这么低垂着脑袋,慢吞吞地将少年每一处指节的伤口处都敷上药水。一室灯黄如豆,沈寒谦低垂着眉眼,注视着少女温柔的动作。
那股热气似乎从方巾间顺着他的伤口传递。说不上疼,反而是那种酥麻的痒。
就好像你赤手空拳地守着一颗珍宝,连说话的声音都会不自觉低下来。
许久,贺以念停下了动作,她才似乎听见了少年的声音:“千万,千万要带我走,好不好?”
等到快要睡了,于大夫差人又送了一床被褥过来,说安排沈寒谦睡在隔间。
少年面色不改,等人一走,他就抱着那床被褥进了主间:“我要睡这里。”
贺以念意识还有些迷蒙,颇有些呆滞地看着对方。
沈寒谦眨了眨眼,握着被褥的手收紧了一些:“我跟你睡一间。我就睡地上。”
他无法解释心里的那份恐惧。隐隐约约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他会被少女抛弃。
像她这样的千金小姐,救他也好,带他回去也好,就像是在冬天里养了一条狗。宠物再怎么宠,也会被遗弃。
他没有理会贺以念的反应,自顾自地把被褥往地上一摊,就这么钻了进去……
贺以念躺在床上看着他那流畅的动作,又好气又好笑。但脑袋昏沉,她也吐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本来想让少年干脆上来一起睡,但还没有说出口,下一秒又合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沈寒谦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爬出来,就跪趴在床榻前,连呼吸都屏住,一错不错地看着已经陷入熟睡中的少女。
他又想起先前在小厨房里伸手触碰她影子的事情。而此刻,他完全可以碰一碰她。
沈寒谦眼眸暗下来,盯着自己上了药的手,半晌又放了下去。只将上身紧紧贴在床榻上,像一只小兽,试探且执拗地将脸凑了过去。越来越近的距离,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
这样呆了许久,他才慢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