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靓看看坐在自己对面仿若一尊雕像、一句话都不说的沈茶,再看看已经讲完故事,端着茶杯润嗓子的金苗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看着他家小弟长大的,这孩子是个什么样子、什么品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理智告诉他,金苗苗所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是他小弟能做得出来的。但身为兄长,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在离开家之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轩辕伯父不愿意相信,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事实就是事实,永久的伤害已经造成了,想要弥补是绝对不可能的。”看到轩辕靓的反应,金苗苗了然的挑挑眉,“对于你来说,他永远都是你的弟弟,需要你为他遮风挡雨,但对于小茶来说,他只是一个伤害过自己的陌生人,更准确一点,是仇人。”
“但他们毕竟是亲生父女,就不能……”
“不能!”沈茶的那张脸越发的冷了,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丝丝的冰碴儿,“他和他的夫人在决定除掉我的时候,可没觉得我们有什么血脉相连的亲情。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他们的拖累,是他们除之而后快的仇人,仅此而已。”看到轩辕靓要辩解什么,她冷哼了一声,压根儿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要说什么别听信别人的谣言,不要人云亦云,这是我亲耳听到的,而且是听了全程,一字不漏。”
“没错,他们从头到尾都不认为自己是错的,按照他们的说法,小茶的出生是意外,他们发现有孩子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如果那个时候再把孩子拿掉的话,对自己的身体会有很大的伤害。所以,才迫不得已的留下了小茶。因为是被迫的,所以,才把所有的恨意都加在小茶身上。小茶活在这世上一天,他们的恨意就越浓。”
“这只是你们的猜测,并无实证。”
“实证?小茶身上的伤难道不是?轩辕伯父,您可曾在任何一个孩子身上见过那么多可以致命的新伤、旧伤吗?”金苗苗冷笑了一声,“您可知我师父花了多少心血才把她救活?就算是现在,她的身体依然不如普通人那么康健,哪怕她是令辽人、金人胆寒的杀神。”
“这……”
轩辕靓略通医术,他仔细的看看沈茶的气色,不得不承认金苗苗说的是对的。
“除了物证,我们还有人证。老国公爷收养了小茶之后,特意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她之前的情况,周围邻居的证词都证明小茶自出生之后,那对夫妇就由她自生自灭。如果不是邻居们好心,小茶早就不在人世了。”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轩辕靓,金苗苗叹了口气,“轩辕伯父,请原谅我的直言,如果小茶活不到现在,您又要去哪儿认亲呢?”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轩辕靓才轻轻的叹了口气,朝着沈茶和金苗苗点点头。
“虽然心里不好受,但我相信你们说的都是事实,这确实是我家小弟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所以,他小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金苗苗很好奇的问道,“虽然我没有在西京长大,但也听师父说过,轩辕家家规很严,赏罚分明,居然能出这样的子弟,让人觉得很意外。”
轩辕靓脸上的苦笑越来越深,感觉快要哭出来似的。
“大师说的没错,轩辕家的家规很严苛,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有很严格的要求的。族中众人从小就要受约束、受管教,按照旁人的说法,轩辕家的人很刻板、很固执、很保守。但我家小弟偏生是个跳脱的性子,从小就不喜欢被管束、被压制,所以,受的惩罚也比族里其他的孩子要多得多。”
“坏了规矩就要罚,这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不服?”
“的确是这样,他不服,非常的不服,反抗得很强烈。主要是他觉得是家里的长辈在欺负他孤苦伶仃,没有人为他说话、为他撑腰。而且,每次跟族里的小孩发生争执,都是对方先动手的,他才是那个受害者。虽然有这方面的情况,但也不完全都是。”轩辕靓摇摇头,“后来,他变得越来越偏执,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族里迫不得已才开了祠堂,把他轰了出去。虽然是这样,但也担心他在外面过得不好,时不长的也接济他一下,对于我的关照,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仁至义尽。”沈茶略带些同情的看了一眼轩辕靓,“但他不领情?”
“他根本就不知道,依然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不过,这是我离开西京前的事情了,等我受伤回来休养,西京城早就没了他的踪迹。没想到……他居然会跑到嘉平关城去,做了更伤天害理的事。”
“轩辕伯父的这个伤天害理用的很好。”金苗苗挑挑眉,“整个过程,您都已经知道,也清楚为什么不愿意见您和您的族人,还希望您能体谅小茶,她不想再生活在那个阴影里面。”
“我明白了。”轩辕靓看着沈茶,“是我、是我们家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不会有轩辕家的人去骚扰你的,同样,我也不会再去打扰你们了。”
沈茶和金苗苗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站起身来,朝着轩辕靓深深的鞠了一躬。
“希望轩辕伯父说到做到。”金苗苗轻笑了一声,“我们告辞了。”
“就此别过,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