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的嬷嬷在门口缝补衣物,她们未曾想到会有人来访,抬头见我缓步走来,双双呆在原处。
我婉声道:“梅良人可在?”
其中一名嬷嬷这才起身行礼,喏喏道:“在的,梅……梅主子正在做午课,奴婢这就去给您通报一声。”
她实在认不出我的来历,只道不是非凡的人物,放下手中活计,慌慌张张的进屋去了。
另一个嬷嬷性子像棉儿似的,有些憨傻,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模样。我不由觉得好笑,若有朝一日我同样落得这般下场,棉儿锦儿也会伴我过这样孤独的日子吗?
啊呸呸呸,我是有病吗,突然想这么不吉利的事!
我展开自认温柔的笑容,对那嬷嬷问道:“你们一直在侍奉梅良人吗?”
那嬷嬷拘着身子,憨憨的答道:“是的,奴婢们跟着梅主子已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
我后来才知洹煦实际上只虚长我一岁,若还在世,现在刚好二十了。那这两个嬷嬷,差不多是在梅良人有孕时就在侍奉她。
看来先帝比我所知的,稍微多一点儿人性。
正暗自腹诽着,去通报的嬷嬷跑了出来,行了一个大礼才道:“恭迎王妃驾临,梅主子斗胆请王妃您进门一叙。”
我深感意外,我从未与梅良人照过面,她竟料到来访的人是我。
我很惭愧,一直没有来见过她……
头顶轰然炸了个雷,就我走神儿这片刻,天空已是乌云翻滚,暴雨即将来袭。
这难以琢磨的鬼天气!
我连忙喊道:“快快,把这些书都搬回屋去,千万不能打湿。”
这些可都是我墨氏世代相传的古籍,被我借来参考,将来还是要留给后人的。
众仆一拥而上,一人两本含胸护好,可算在雨点子落下之前,都送回书房。
天地间愈发昏暗了,眼见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窗外雷声雨声哗啦作响,此刻并没有风,雨云不知何时才能散去。
我自坐在窗边看雨景,灵音掌了盏灯,屋里才亮了些。
她在我身旁悠悠叹气:“这雨势……今年可不要闹水患才好。”
南夏署湿多雨,但凡天不作美,江河就会在这个时节决堤,引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整治水利是千百年来最重要的民生工程,然而这几年征伐之重,连治水的部队也抽调去前线打仗,如若再遇天灾,南边水患泛滥,北边干旱无收,天下更要大乱了。
我实在不愿去想那些残酷难逆的命运,因为这世间处处都是极端均衡的定律。
有人欢喜就得有人悲伤、有人儿孙满堂,就得有人孤独终老、有人衣食无忧,平安顺遂,有人就要食不果腹,无家可归。
叹人各有命显得凉薄,叹苍天不公却又没什么实际作用。
我笑了笑道:“所以七公主的陪嫁才那样丰厚,莫要忘了,她是要嫁入工部尚书家的。”
灵音眉头轻蹙,应该没想通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我耐心解释道:“你别小看这只是个二品官职,却是民生中至关紧要的一阶。工部掌水利司,而尚书的部下中有一名奇人叫孔御江,当世治水缺其不可。接下来是‘风调雨顺’还是民不聊生,就要看尚书大人怎么发力啦。”
灵音这才恍然,说道:“难怪七公主宁死不从,她这不就是为嫁而嫁。”
也就是前几日吧,我正与几位太妃和朝臣妻女话事闲聊,任青窈闯进东稷宫张口直呼我姓名,对着我就一通劈头盖脸的责难。
灵音当时在旁侍候着,纵她向来淡定,也不禁为来人强横无礼的做派而吃惊。
当然,整个南夏恐怕也只有任青窈敢跟我这样大呼小叫。她是先帝最疼爱的公主,自小骄纵的厉害,即使我大权在握,也没太拿我当回事。
任青窈跳脚叫嚣半天,内容无非就是她不愿嫁人,更不愿嫁一个二品官员的次子,这甚是辱没她公主尊贵地身份。话风一转又搬弄起与我昔日的怨怼,大意就是我如今仗着夫家娘家的权势,趁机报复,才会将她下嫁给区区世家子弟。
一干旁观女眷已经是心惊肉跳,个个面目青白,不住地观察着我的反应。
笑话,她站在殿堂呱噪而我坐在高位饮茶,当然不屑于和她批驳什么。
我笑吟吟道:“七公主是否忘了,赐婚圣旨是皇上颁的,朝中也无人觉得不妥。你不去找他们算账,何苦来我面前吵闹。”
任青窈瞬间红了眼眶,恨声道:“你们就是欺我父皇兄长已逝,再也无人护我和母妃的周全,才要将我当做物品一样赏赐给下人!十二弟年纪轻轻又懂得甚么?不过是那个狼子野心的祸害,为了把持朝政拿我笼络人心!”
这话前半截还叫我有些动容,后半截可真是让人怒火中烧。我一茶盏甩在任青窈脚下,瞬间四裂飞溅,茶汁扑了她一鞋面。
任青窈不防备地惊叫一声,连连后退,看我的眼神儿都变了。
我冷声道:“七公主,注意你的言行,皇上再年幼也是九五之尊,容得你随便称呼?”
这时殿外又跌撞进一个衣容缟素的妇人,竟是七公主的生母黎太妃,她偎着青窈跪下,哀声恳求道:“宸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