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林霓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为何他又要出现,又要来打扰自己的生活?
可又为何自己对他像似有那么一丝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像是厌恶,更不可能是情意,只如看到鸽子被囚禁在笼中的那么一丝同情与怜悯。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是否自己所见即是他?又从何方隐隐约约飘来了“朝廷走狗”“无可奈何”等等一席话?他的眼睛里究竟藏着什么?
夜深蝉鸣,如今已然八月,蝉儿虽在树上,但却似跑进了林霓的心,整晚整晚鸣叫着。
终是夜不能寐。
林霓悄悄走出了房门,寻了一匹马,虽有千种万种的顾忌,却依然朝着城郊兰居奔去。
兰居之中,静谧无声,偶有蝉鸣。
时已夜半,大多的地方都已熄了灯,唯独留有萧恒的房间和一小亭阁保有光亮。萧恒盘坐在书案前,静静地看着书,若有所思。
林霓来到兰居正门前,正想敲门,却发现大门并未锁住,只消一推,门便开了。林霓沿着走廊,在院中慢慢走着。忽然一位老者转了出来,林霓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见那老者伸手向右边引去,笑着说道:“姑娘,你走错了,帮主的房间在这边。”林霓撇了撇嘴,并不应答,径直走了过去。
林霓走到门口,却不敢敲门,只听见一声“进”,这才应声进入。萧恒看到林霓一脸不屑的样子,不禁笑了笑,起身去沏茶。林霓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看着四周,房间布置简单,只有桌椅书架,一床一案,字画倒是有不少。萧恒把沏好的茶给林霓倒了一杯,笑着说道:“能让我沏茶的人,这世上除了我父亲,你是头一个。”林霓“嘁”了一声,拿起茶便欲喝一口,却是“啊”的一声把嘴烫着了。萧恒在一旁笑道:“怎么回事,来讨公道,却先把自己给伤着了?”林霓满脸忿忿地说道:“怎么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萧恒答道:“那你有什么要问的?”
林霓感觉不知怎得,手心竟开始冒汗,事实上她想问的太多了,却不知从何问起,思来想去,便问道:“我问你,你来找我干嘛?”
萧恒上下打量了林霓一眼,目光相接时,林霓顿感浑身不自在,没好气地说道:“看我干嘛,问你话。”
萧恒嘴角一翘,答道:“自然是久慕姑娘‘建康玉指’的大名了。”
林霓一眼看出萧恒想存心作弄自己,便道:“你若是此般...那我就先走了。”林霓说罢起身,正欲离开,却被萧恒一只手拉住了,林霓的脸顿时红了一通,猛的把萧恒的手撇开,气道:“萧公子,请你注意分寸!”
萧恒却不以为然,只是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说道:“或许是你问的问题不对,你再想想。”
林霓悻悻地坐回位置,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我问你,六年前万宁村,你干了什么?”
萧恒淡淡一笑,说道:“喝口茶吧,不烫了。”
紧接着又说道:“万宁村确实是我手下的人干的,但那时我也是被逼无奈。”
萧恒看林霓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当今朝政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下至群臣勾心斗角,上至皇族内部血雨腥风。我们的皇上至上位以来,无不忌惮族中兄弟谋权篡位,对他威胁最大的一个亲王六年前在荒郊野岭死于非命...”
林霓打断了他,问道:“一个亲王怎么会到荒郊野岭去呢?”
萧恒答道:“亲王在朝中也有不少眼线,那位亲王听闻小道消息说皇帝欲除掉他,心里惮忌,便着便服带着一小队人马半夜出宫,想回到他在扬州的居所,可他未曾想到,刚出宫不久,便受到皇帝派的亲兵的暗杀,属下死伤殆尽,只有他负伤逃到了别处。”
林霓想了想,忽觉通透,问道:“他逃到了万宁村?”
萧恒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皇上虽高居庙堂,却对地方之事不甚熟悉,便偷偷让人与江湖人士联系,想借助江湖帮派的力量找出那位亲王的下落,可名门正派又怎会干涉朝中之事,只有像我们这种汇聚江湖三教九流之辈的无名之帮,才能接手这个麻烦。于是乎,通过暗中走访调查,我们确定那位亲王就藏在万宁村中,只是我们之中并没人见过那位亲王,朝中也无画像。无奈之下,皇帝下令要我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我不想看到那么多的人为这位亲王陪葬,却又无可奈何,只有暗中嘱咐手下人留三个活口。当晚他们便潜入万宁村,将万宁村中几十人悉数暗杀,有警觉者也一并除了,均抛尸至山林。江湖中只知此事是我们所为,各大帮派便愈加唾弃我们。不过,也是罪有应得。”
林霓听完后,默不作声,手中死死地抓住衣裙,等了半天,终于把话憋了出来:“那这么说,杀死我爹的罪魁祸首是皇...”后边那个字却始终也说不口。
萧恒只淡淡一笑,说道:“是又怎样,你能拿他有何办法。我们只是替皇上干脏活的手罢了。”
林霓顿感儿时教书先生讲的贤君明德皆是虚幻,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山村的命竟扣在了当今皇上手里,林霓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茶全喝了。
萧恒静静看着林霓,问了一句:“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