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君临死前,所有画面在她脑海中像走马灯一样闪现。
他突然发现其实他一点都不了解萧问玉。
他初见他是,萧问玉身着怪异服装,头发披散在脑后松散的束着,左眼戴着衣服金边琉璃镜,长长的金色链条顺着镜边垂下,另一部分没入脑后,他带着浅浅的笑意,向他问好。
雪落在庭院里厚厚的一层,开放的走廊上垂下的纱幔被寒风吹起,露出里面隐约的身影。
香炉里淡淡的烟雾围绕着棋桌,萧问玉披着黑色狐裘,头发已经长的很长了,一如既往的披在脑后,他食指与中指夹着黑子落在棋盘上,而后笑着看向对面的少年。
璟君一身白色的锦袍,长发高高束起,他夹着白子迟迟无法落下,盯着棋盘皱起眉头。
再后来他告诉他该杀谁,他都一一去做,萧问玉好看的脸庞离他很近,他贴着璟君的耳边说着杀人,年少的璟君不疑有他,他认定萧问玉绝不会害他,他是我这边的。璟君抿着唇藏住笑意,把玩着手上的素簪,这是萧问玉常用的束发簪,夫子当然是我这边的,他将发簪没入自己的发间。
胸口的刺痛感将璟君拉回现实,他不得不正视自己拿不出手的旖旎心思,如果萧问玉一直在骗他,他的目的是杀死他,那他们又算什么?
璟君嘴唇微动:“我们……算什么?”
可惜声音太小,被磅礴大雨和厮杀声盖过,留在他眼里最后的画面,是萧问玉欣喜的看着远方。
“这样就能破解梦境了吧。”萧问玉轻声说,他取下琉璃镜透过厮杀的士兵看向大后方。
千月窝在柔软的毯子上打着瞌睡,一双手掀开车帘的一角,冰利丝穿着绿色的侍女装,轻声说:“千千,璟君死了。”
“嗯。”千月坐直身子:“丝丝你说,梦中的事情,会变成现实吗?”
“啊,你的意思是这个副本里的事情会变成现实?可是这是璟君的往事,现实的过去会因为副本而改变吗?”冰利丝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怎么会呢?过去已经发生了。逆转时空,改变大家的记忆。”
千月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冰利丝,里面深邃的蓝色好像能把人吞噬:“神有这样的能力,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这个副本不是高级副本不会有这样的能力,我要说的是,如果这个梦境就是现实呢?我们以为它是梦境,但其实它是现实呢?”
灰青色的天空有乌鸦的叫声响起,一道黑影无声的落在地上,靠近马车。
祁安平静的声音响起:“在古老的东方故事里,有一则故事叫做庄周梦蝶。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这场梦境不知是祁安的梦境,还是我们的梦境。”
千月不解:“为什么?我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璟君死了,可副本还没有结束。所以不是他在做梦。”祁安回答。
千月指着自己,又指指冰利丝:“但是这场梦境只有璟君没有意识。”
“因为只有他没有入梦,而我们都进入了梦境,所以他当然没有意识,因为他根本没有进入。我们搞错了,这个副本不是唤醒璟君,而是让我们以为要唤醒璟君从而做出这些行为。副本想要的就是我们错误理解而产生的行为。”
“就像你推测的那样,这或许不是梦境,是现实。副本用某种媒介连接了我们的梦境和璟君的过去。我们现在所处的是璟君真实的过去。”
千月右手握住左手手腕上戴着的三串黑棋手串:“梦境即为现实,现在即为过去。当沉浸在梦中的人清醒,自会回归本真。这是我听到的神言。”
“所以是萧问玉一手创造了璟君的悲剧?”冰利丝声音有些颤抖。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下来,只有雨水打在结界上的声音不断响起。
“或许神言有误。”许久千月突然出声。
大家都知道神言不会有误,但此刻就连生来信奉神明的千月也不想承认,神明是这样残忍。
“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想想如何清醒吧。”祁安安慰到。
如果,萧问玉知道真相……他会疯掉吗?
“璟君早就认出了萧问玉,那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萧问玉将他带来。”千月不明白如果一开始璟君就知道,那为什么他不远离反而自己去靠近呢?
祁安愣住了,一瞬间他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个身影,那道身影死在了他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
“或许,璟君什么都知道,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这个结局。”因为即使是被杀死,也要再见到他。
要告诉萧问玉真相,才能走出副本,可萧问玉能接受吗?千月有些犹豫。
雨幕中黑色的身影一点点走近,萧问玉没有撑伞,黑色的衣袍被雨水打湿,他靠近马车,声音低沉:“还是没出去吗?”
“……你还好吗?”千月担忧的看着摇摇欲坠的萧问玉。
祁安一把拉住萧问玉,然后一字一句道:“这不是梦境,这是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