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瑶并不知道她爹娘已到帝都。她这几日都陪着福宁公主乖乖到崇文书院进学。
多亏了福宁公主这尊大佛,才压制住了崇文书院几个想要将齐然挤兑出去的夫子。
但齐然、秦瑶所忧,并不在崇文书院,而是朝堂。朝堂中郭艺的弟子众多,他们中间有人想要打崇文书院的主意,借机成为士林领袖,进而加官进爵,成为左右时局的权臣。
好在,前阵子,齐然已经将自己的文章、诗词歌赋、札记、策论都整理好,交给了柳云,柳云报备到国子监,审批完毕,并无不妥,已经刊印,放到书肆中,大受欢迎。齐然也不只是靠容貌出名,他的真才实学也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国子监的官员一看齐然的书卖得很好,便也官刻了一版,结果,卖得更好。
这就让那些有鬼心思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国子监,是贵族子弟读书的地方,皇上也关注,齐然的书能够刊印发行,那只能说明,皇上对齐然扬名暗中支持。
不敢动,不代表不想动。有人就把主意打到了福宁公主身上。
福宁公主课后对秦瑶和齐然道:“有人跟我母妃嚼舌根,说让一个未婚男子做公主的先生,不妥,不妥。”
福宁公主还学着老夫子模样,摇头晃脑,逗得齐然都忍不住会心笑了。
秦瑶也看出齐然实际很喜欢福宁公主这种豁达性子,她当然不愿意袁贵妃在这里横插一脚,她问:“你母妃怎么说?没说让你另择老学究做先生?”
“母妃最近忧心大皇兄,也顾不上我了。”福宁公主道,“我就劝母妃,我皇兄这时受了挫折,可是说不定就因祸得福了,你们说对吧?”
福宁公主极聪明,她当然能看出父皇不赞同魏王与兰景媛的所作所为,秦瑜死了,断了魏王与长公主府联姻的可能性,对魏王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母妃,实际上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母妃也并非喜欢秦瑜,只是碍于长公主兰景媛,她不得不答应。
说起来冷酷,但事实就是如此,秦瑜一死,父皇母妃、包括她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她私下里悄悄打听那日情景,觉得秦瑜是自作孽,不可活,想害秦瑶,却最终害了自己。
她偷偷听外祖父与母妃商量着皇兄的事情,知道她的那位皇嫂真的没死,还生了孩子,心里觉得皇兄的心太狠了,父皇教训他也是应该的。
皇嫂被父皇软禁了,只是不知道地方,她也不敢打听,若打听,父皇还有可能误会。
只希望皇兄吸取教训,别再触怒父皇,这次,父皇以家丑不可外扬的姿态,将事情压下了,以后,他若再犯错,父皇估计不会再这么轻轻放下。
她对秦瑶、齐然说皇兄情况,也有希望秦瑶他们不要再怨恨皇兄的意思。
秦瑶点头,“谁说不是,皇上实际很爱重大皇子。”
正说着,谢临穿着黑色狐狸皮大氅进来,带来一阵寒意,但他面上却带着少有的笑容。
“谢郡王有喜事吗?”福宁公主看着谢临,悄悄跟秦瑶嘀咕,“就没见过他这么高兴过。”
“我来接你回去。”谢临只看着秦瑶,“有话跟你说。”
秦瑶现在对谢临逐渐熟悉了,谢临对她这么说话时就是心中正春情荡漾。
她心里有些羞,但是她不能表露,因为福宁公主和齐然会看出端倪。
她点头道:“好,我收拾一下,你到外面等我。”
听雪过来,给她披上裘绒斗篷,胡蝉衣为她收好了笔墨纸砚书,放在书篮里,她对着福宁公主和齐然施礼,走了。
她听见福宁公主和齐然说:“秦二姐姐好有福气,谢郡王对她一心一意,眼中只有她。”
到了外面,谢临马上凑到她身边,低声道:“我说你听,但是不准哭,也不准叫,更不许喊,就一切如常,记住了吗?”
“说道真多!故弄玄虚。”秦瑶道,“说吧,我听着。”
“你爹娘回帝都了。”谢临说道。
秦瑶惊呆,她张嘴就要喊,被谢临一把按住嘴巴,“你答应我什么啦?”
秦瑶急促呼吸,胸脯一起一伏,谢临只得松手,移开了目光,“他们回来,说不能再隐盾下去,因为北蛮有异动,他们必须跟皇上禀报,他们入宫了,刚才传来消息,你爹被封为兵部侍郎了,待会儿,会去见你,你好好想着,如何做样子,瞒过皇上那帮密探。”
谢临说的又快又轻,但秦瑶还是听清楚了,她忍着眼泪,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秦瑶上车,凌风照谢临吩咐,一如往常的速度驾车回府。谢临留在了崇文书院,没有陪她回去。
爹娘终于回到她身边了,她终于不用再竭力隐瞒了,撒下一个谎言,就需要无数谎言遮掩,这话真是不假,她瞒得好辛苦。
真武皇帝真是个能容人的君王。他未必不确定她欺君,但是他舍不得有才干的爹娘。
她前世,没见过他,只觉得他对谢临很纵容,任由谢临逐渐羽翼渐丰;今生,在秦州时,她看见灾民,缺粮乞讨,她本来对真武皇帝不太满意,觉得他不是爱民如子。
但,现在,他没有追究他们的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