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府惊道:“这么说他仅仅用了四天时间就摸清了府内的钱粮赋税?”
梁桐叹道:“可能只用了三天,我交给他的杂务,还耽误了他一天。照磨所内的卷宗档案堆积如山,在没人帮助和指点的情况下,他竟然只用了三天就摸清情况,所以我才说此子心智可怕。府尊,此子声名不显,又难以对付,咱们何不放他离开?”
陈知府不停摇头,脑后帽翅随之晃动:“栖梧啊,家师起复在即,他老人家最看不起无能之人。我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日后有什么脸面去继承他老人家衣钵?”
梁桐明白了。越党在朝廷中的分量越来越重,元侍郎进入内阁基本已经板上钉钉。当今内阁中只有叶首辅一人,首辅乃是吴党大佬,本来就快被公务压垮了。所谓做的多,错的多,曾经屡受吴党欺负的越、楚、鲁三党,要是连挑刺找茬都不会,那还有和脸面立足朝廷?
要不是当今圣上一再慰留,叶首辅可能也早就滚蛋了。元侍郎入阁,叶首辅要是再失宠下台。此后,元侍郎便会变成元首辅了。越党之中,谁能继承元侍郎的衣钵,未来非常可能主宰大明政局。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陆挽的事情迟早会暴露,陈知府如果处理不好此事,很可能会被元侍郎当做无能。那么府尊成为越党领袖乃至礼绝百僚的雄心很可能都会成为泡影。
简单一点说就是,玩不死陆挽,陈知府的政治前途可能就会受阻。但是吴卫二人隐藏的力量连府尊本人都忌惮,梁桐可没有变身府尊探路石的觉悟。他现在宁愿装蠢,也不会再给陈知府出什么恶毒主意。
看见陈知府期盼的眼神,梁桐很头痛!他第一次希望有人能够替他分担工作。
下午散堂之后,陆挽回到顾家。
恰巧,顾家一家人刚刚从上虞回府。
陆挽去内堂找顾老爷。婢女进去通传不久,陆挽就看到了满脸笑容的顾老爷。
从顾老爷脸上的笑容,陆挽知道顾家大少爷赌博的恶习肯定被根治了。
顾老爷见到陆挽后,说道:“贤侄,我也正好要找你,咱们去书房聊。”
进了书房后,顾老爷和陆挽异口同声道:“贤侄找我何事?”,“伯父找我何事?”
陆挽稍停,顾老爷说道:“还是贤侄先说吧。”
陆挽也不客气,便把下午的情况说了,然后问道:“顾伯父,我想请问顾家可有把柄在陈知府手上?”
顾老爷大笑道:“贤侄放心。我顾家奉公守法,怎会有什么把柄在人手上。”
陆挽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伯父让我审核各店铺账本,我发现总账上,这一两年来,每个月少则一两千,多则上四五千白银不知去向。陆某冒昧,不知伯父可愿解释。”
顾老爷愕然,他让陆挽核对账目总共只有几天的功夫。他顾家几十号店铺,千百样商品,没想到陆挽只用了几天便查出收支出入不符。
这些事顾老爷迟早准备要告诉陆挽,所以他也不慌,慢慢说道:“咱们都不是外人。既然贤侄问了,咱们就好好聊聊。依贤侄所见,国朝现今形势如何?”
这个问题太大,陆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思考片刻后,只说了一个字:“难!”
顾老爷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确实也只有一个难字来形容了。我们做商人的,走南闯北,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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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国家,或许比一般人要看的更清楚一点。不是老夫悲观,老夫觉得很多事情已经陷入了死局。贤侄的眼界和智慧,老夫平生仅见。以贤侄看,还有救么?”
有没有救?怎么救?陆挽也不知道。夫子只告诉陆挽这个国家存在的问题,却没有告诉他该怎么解决问题。
不!是夫子自己到现在也没找到扭转局面的办法。
卫夫子至今隐居荒山,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一半是因为作为谋士没有能保全吴梅林而自责,一半是想不到扭转乾坤的办法而自苦。
陆挽也跟着长叹一口气,恩师智慧阅历远胜于他,尚且毫无办法,他又如何能给顾钟安答案。
陆挽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这在顾老爷的预料之中。顾老爷继续说道:“是老夫为难贤侄了。不要说解决问题,即便是想解决问题的人,都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桂子实首创一条鞭法,均平赋役,被诬为佞臣;张江陵家破人亡,死后差点被掘了坟墓;吴梅林被定为奸党,不知何日才能沉冤昭雪。我朝国士前仆后继,也不过是飞蛾扑火。
现今,九边不靖,天灾不断。失土失产的百姓越来越多,活不下去的也越来越多。国家收取的赋税尚且不够支出,又哪有钱粮救济他们?终究有一天,这些人会汇聚在一起。到那个时候,这天下恐怕就再难找到一片净土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陆挽立刻明白了,顾家以海外贸易为主业,必定早就开始经营后路。
纵观汉、唐、两宋,一个朝代太平久了,积攒的问题也会越来越多。便如人得了疾病,到最后总会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到了那个时候,不管你官有多高,钱有多少,可能都逃不过家破人亡的命运。
为了防止有这么一天,朱明像赵宋那样神州